第一天的活顺利的干完了,黄昏时分,小短扛着竹扫帚往回走,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说实在的,他感到有点腰酸腿疼,毕竟第一天干,不像平常打篮球那么畅快,只是不停挥舞着扫帚,还得来来回回走动着夹起地面上的碎屑,还得蹲在地上铲掉口香糖和鸟粪,活动量委实不小。
小短走到很慢,回到楼梯小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六嫂已经将舟舟喂饱,舟舟的眼睛闭着,仿佛进入了梦想。
“她睡了吗?”小短轻声问。
“像是睡着了。”六嫂说,她又指指旁边的锅,“给你留了碗粥,温乎着呢,还有馅饼,就当晚饭吧。”
小短将扫帚放到门口,拧开不远处的水龙头洗了一把脸。他抬头看看外面的向日葵,那花盘已经耷拉下来,像是在思考某个极深刻的问题。
“对了,”六嫂又说,“刚才你张叔来找过你,不知道有什么事,说是让你过去陪他喝两盅。你能喝酒吗?”
“少喝点没事。”小短笑笑,“张叔是不是特别喜欢喝酒呀?”
“不算特别喜欢吧,反正经常喝,就着几粒花生米,也能喝上两茶碗。有时候啊,酒也是好东西,喝的晕乎乎的,什么烦心事都忘了。”
“哈哈,那我去看看张叔喝的什么酒。”
关于喝酒,小短是不怎么喜欢的,白酒辛辣,啤酒太淡,红酒的植物味道太浓,他实在没什么喜欢喝的,不过倒很享受微醺的感觉,轻飘飘的,的确像是远离了烦恼。
小短绕过几栋房子,来到老鞋匠的住处。
果不其然,他正坐在自己的马扎上喝酒呢,鞋柜上摆着一碟花生米,一碟酱油,还有一个茶碗,鞋柜边上放着一瓶二锅头。
见小短进来,老鞋匠赶忙招呼,“小短,来来来,快来,坐,这是刚下班吗?”
小短找了个马扎,也坐在了鞋柜边,“喝酒呢,张叔,您今天找我了?”
老鞋匠点点头,又摇摇头,喃喃的说,“没啥,也没啥,这不是想喝两盅了吗,以前啊,都是去找老丁头,我们哥俩常坐下来喝点。可惜,现在老丁头走了,只剩下我自己了。”
“我可以陪你喝点啊。”小短拿起鞋柜上面的酒瓶子,“这是什么酒啊,牛栏山二锅头,度数挺高吧,呵,56度,太高了,这我得兑点水喝吧?”
老鞋匠递过一个茶碗来,“千万别,兑水可就不好喝了,那还是酒嘛?这二锅头呀,是有点冲,不过喝习惯就好了。就跟过日子似的,过着过着,就习惯了。”
小短倒满了一茶碗酒,呡了一小口,赶紧夹了两粒花生米放到嘴里,“辣,果然辣呀!”
“哈哈,你平时不喝酒?”老鞋匠也嚼了两粒花生米,问道。
“喝啊,不过喝啤酒多,很少喝白酒。”
“啤酒那也叫酒吗?一点味道没有,跟水似的。”老鞋匠以一名资深酒专家的口吻说,然后他又问道,“听说你今天把那个姓邵的路段长打了?”
小短端起茶碗来,和老鞋匠碰了碰杯,这次喝了一大口,砸着嘴说,“张叔,这您都知道啦?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呀。”
“哪是什么坏事?”老鞋匠摆着手说,“说实话,那个姓邵的啊,好几个老伙计都想揍他啦,看着就不顺眼,耀武扬威的,也不知道一天天的神气什么!?”
“就是,”小短说,“我看着这家伙就像个公鸡。对啦,张叔,您手里拿个钉子干什么?”
老鞋匠手里有一个大约四五公分长的铁钉,看上去是新的,闪着银光。他大笑起来,“这是我的酒肴啊。”
“钉子也能当酒肴?”小短非常惊奇,“从来没听说过!”
“当然啊。”老鞋匠一边说,一边拿着那个钉子,用钉子头部在那一小碟喝黑色酱油里蘸了蘸,然后放到嘴里吮着,“钉子蘸酱,这道菜你没吃过吧?”
“岂止是没吃过,简直连听都没听说过!”
老鞋匠打开鞋柜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挑出一枚崭新的钉子来,递给小短,“你也尝尝。”
小短倒没觉得那钉子不干净,也学着老鞋匠的样子,在酱油里蘸了蘸,放在嘴里吮-了吮,咂摸了一下滋味,“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呀,就是酱油味。”
“哈哈哈,”老鞋匠笑的很开心,“好歹是道菜啊,下酒很不错。”
小短将钉子放在一边,抓了一把花生米,“还是花生米好。张叔,你等着,我去买个烧鸡,今个儿陪你喝两盅啊。”
“别,不用,这俩菜就挺好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小短已经走开了。
小超市就在街的另一头,熟食铺还没有关门,小短买了一只烧鸡,还有一根苦肠,请卖货的剁好切好,用塑料袋拎了回来。
“哎呀,用不着吃这么好的!咱爷俩简单喝点酒就完事了。”
“我也好长时间没吃苦肠了,买了一根,咱们尝尝。”小短把两个塑料袋在鞋柜上摊开,看起来这也是挺好的一小桌酒席。
“你买这么好的菜,可惜我的酒不好,改天我请你喝竹叶青啊,那才是好酒呢。”
“好,张叔,敬您一杯。”
喝完两茶碗二锅头之后,小短感到耳根发热,觉得那钉子蘸酱油的菜味道也好起来,简直比上一回在“云梦”酒家吃的那一碟黑白顶级鱼子酱还好吃呢。
“小伙子嘛,脾气大点是正常的,不过呢,以后打领导的时候,还是得先想想啊。”老鞋匠语重心长的对小短说。
“没问题,我心里有数。”小短啃着一个鸡爪子说。
老鞋匠倒满第三茶碗酒,起身回到小铺里,再回来的时候手里面拿着一个纸包。他把那报纸揭开,是一双老布鞋。
“小短啊,张叔送你双鞋。”老鞋匠指着小短脚上的那双皮鞋说,“穿你这双鞋啊,扫地不行,太累,鞋底硬,不然我这老布鞋,你穿穿试试,合不合脚?”
小短接过那双黑色老布鞋,踢掉自己脚上的皮鞋,试了一下,大小正合适,“是挺舒服的啊,软和,轻便。”
“对吧?这就是布鞋的好处,不怕走路,还养脚,你就穿着吧。”
“那多不好意思啊,张叔,这些多少钱,我买你的。”
“什么钱不钱的,我一个鞋匠,还缺鞋吗?”老鞋匠喝了口酒,“跟你说实话吧,这双鞋啊,我早就做好了,原先打算送给扫帚侠的。”
“扫帚侠?”小短端起的茶碗又放下,“你认识扫帚侠?”
“我可不认识,不过啊,扫帚侠行侠仗义,咱老百姓总得有点心意吧,这不我就准备了一双布鞋,寻思碰到他的时候送给他做礼物,总有一天能碰上吧。可是这段时间呢,扫帚侠也没动静了。”
“是有一阵子没有他的消息了。”
“对啊,看来是这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扫帚侠也对付不过来,干脆打道回府算啦。”
“那可不一定,扫帚侠还会回来的。”
“算啦,我也不等啦,这鞋啊,送给你一样,扫地的时候轻便。”
“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怎么好意思要?”小短一只脚穿着皮鞋,一只脚穿着布鞋,一口灌下了半茶碗二锅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