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庭院的林素昕，却见张骥正坐在躺椅上盯着大门发着呆。原本他想随着张子良一同去城外，只是张子良担心清晨风寒，也就作罢了。

张骥浑身散发着枯败的气息，这在林素昕看来与死人无异。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张骥侧身看了过去，当即挣扎着从躺椅上站起身来：“这位仙长，恕老朽身体不便无法给您行礼了。”

林素昕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你快死了。”

张骥闻言只是轻笑了两声，对此毫不在意：“若非我儿他师尊早年赐予的灵丹，老朽早就化作枯骨了，这些年也全凭一股执念吊着，如今能见得他平安、也算可以瞑目了。”

“你不怕死？”

“想我张骥老来得子之时却与我夫人就此阴阳两隔，没过几年与子同乐的日子，又再度天各一方，”张骥昏花的双目也是有些湿润：“早些年还能与我夫人在夜里相聚，如今确是连梦都没了。”

“若是我能在为你延寿些许呢？”一个身体枯败腐朽的凡人，即便是林素昕也只是能为他以灵力调整一二。

张骥眼中露出感激神色，但却拒绝了这份好意：“多谢仙长好意，老朽心领了，我夫人她一个人在下面一定很孤寂吧。”

即便再能活数十载那又如何，对张骥而言也不过是虚度时日罢了。他早已受够了一个人独活于世。

盼着张子良回来的每一日、回来之后数十年的分别对张骥而言都是煎熬，对亡妻日益浓厚的思念也让他的身心俱疲。

林素昕修炼数百余载，怕死的不怕死的她都见过，倒是对方身为一个凡人能如此豁达的面对生死，还真是少见。

修真的尽头是什么，是为了看着身边所熟悉的人全都死去，甚至连个仇人都没有吗？

举目无亲，举世‘无敌’，这就是修真的最终结果吗？

修真的路又通往何方？

这些个问题在林素昕脑海里忽然蹦了出来，就再也挥之不去。她望着深邃的天空，心思不知飘到了哪里。

过了许久她才脸色泛白的回过神来，空旷的庭院只余她一人，日头也早已到了正空。

“是我道心不稳么。”

林素昕有所不知，这些问题根本不是现在的她该思索的。这种类似于追寻天道为何物的想法，本该是从化神跨入练神返虚之时才该有的。

只是好巧不巧，仅仅元婴阶段的她竟然被一个行将就木的凡人给提前点醒了。

有些事情提前发生了，对于修真者而言，反倒不是什么好事。

从城外回来的张子良正打算去找林素昕，却没想到对方已在庭院内：“前辈、我有一事相求。”

林素昕只是扫了他一眼，并没有开口询问，弄得张子良一时有些紧张起来：“我想在此地多留几日。”

“好，五日后我会来此地寻你。”林素昕仅是稍作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只是她大有深意的瞥了一眼他的衣袖。

“为什么是五日？”张子良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素昕没有回答，只是轻哼一声长袖一甩化作一道遁光消失不见。

···

中州，因为异族的侵略而被一分为二。虽说大规模的战争已经停止，但在两族边境处，仍有不少争斗随处可见。

此刻在人族控制的边境处，一道深蓝色的遁光由远及近，正是赶了一月路途来到此地的濯莲。

百里文滨派她来此，说是密切关注雨煞盟的动向，但其实并没有下达任何实质性的命令。

雨煞盟的势力范围虽然覆盖整个北灵洲，但其经营的重心还是在中州这片。

如今因为异族的关系，中州边境的各种新势力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浮现而出，其它门派在此地的据点也是盘根错节。

要论及各种消息获悉渠道，目前没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合适了。

看着近在眼前的随时处于战备状态的巨大城池，濯莲心里倒是感慨万千：“灵淮仙城、淮灵新城，这位羿城主还真是老而弥坚啊。”

濯莲来的这里，正是由羿弘轩在中州边界的新城池。或许是他甘愿被中州一干大族门派当做抵御异族的第一道防线，所以才将这灵气旺盛之地划分给他建立自己的新势力。

而城内除了羿弘轩自己的势力外，还有其他各大家族与门派的人员在内。表面上是为支援，实际则是监视。

羿弘轩也知晓其中道理，但也欣然接受了，这些形形色色的各路人马在必要情况下还是可以被他调动的，毕竟他急需人手来提升淮灵新城的实力。

在出示了天极宗的身份令牌，并被用法器严苛检查一番后，濯莲终于是入了城内。

此刻是夜间时分，城内处于宵禁状态。她只能在守卫安排的房间内等到天亮以后才能去往天极宗的据点处。

她依靠着门窗，看着城内一队队巡逻的修士，心里是摇头不已。濯莲可不希望在去参与什么两族之间的生死大战了。

虽说有任务在身，但那是已自己外出历练的时间来算的，何况百里文滨也没说让她永远呆在此处。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此地事情处理完毕之前，就安心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