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矜玥虽有几分面热,但行动却不扭捏。
她脱了外面的布衣,团成一团,扔进了繁密的荆棘丛中。
只穿着纯白里衣的宛矜玥,此时有些冷。
钱天和轻轻箍紧怀中的人,柔声说道“到前面便有机会脱身了。”
尘落借着深山中的树枝用轻功跳跃着,眼看着离自己的目标愈发近了。
前面却没了树,只有光秃秃的河滩。
没了落脚点的尘落,速度慢了下来。
马儿的嘶鸣声响起,尘落匆匆的追了过去。
宛矜玥和钱天和却已换好了衣衫,面容上的装饰也去掉了。
在钱天和的带领下,两人沿着小路缓缓的向隆华寺方向走去。
钱天和的母亲钱王氏,对佛教颇为推崇。常常在隆华寺一住便是一个多月。
故而钱天和自小便常在这山中玩耍,知晓一两条不为人知的小路,并不是难事。
钱天和在前方开路,宛矜玥紧跟其后。
太阳渐渐西偏,飞鸟纷纷归林。
“宛姑娘,今晚是不是要留在隆华寺。”
“自是不留,听知客僧说,明日隆华寺封寺。”
“宛姑娘不正是为封寺而来吗?”
宛矜玥面容一滞。
自从钱天和剿匪发现,这宛泽斌之死另有蹊跷,他便想到了军权。
继而怀疑起了各皇子。
故而姜梓悦派萧轩宇哄他出门时,他便想到了。
宛姑娘盯上了澄王妃。
“我只是希望宛姑娘,不要把我完全当外人。”
“我十分乐意帮助宛姑娘。”
“希望宛姑娘可以考虑一二。”
宛矜玥看了看前方认真开路的男子。
把他牵扯进来,真的对吗?
先不说,他是否能毫不泄密,其次,这是一件极容易掉脑袋的事。
宛矜玥两种局面都不想看到。
“钱公子推测了些什么,小女子皆不知,我们还是抓紧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之后的一路上,唯有偶尔衣摆碰到树枝的唰唰声,和淡不可闻的呼吸声。
奋力直追的尘落,没见到匆匆一瞥的瘦弱男子,倒是见到了快速狂奔的白马。
跟丢了?尘落面色颇冷。
尘落自从出了瑾州,便去了崇州找寻云媱往生的踪迹。
崇州没消息,便又从崇州去了岚州,现如今,尘落来栎阳府是为了暗点的一则重要消息。
本来按照尘落的计划,拿到了消息,就该前往江州。
听说江州有一四岁女童,生而会武,甚是蹊跷。
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会使风影步的男子,尘落改变了主意,他决心留在栎阳,查探一番。
西边的天只剩一条淡淡红线,宛矜玥和钱天和,终于回到了隆华寺。
已换回女装的姜梓悦正和萧轩宇焦急的在寺中等候。
“玥儿,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是我不好的,今天就不该乱逛,集市人那么杂。”
姜梓悦紧紧拉着宛矜玥的衣角,对着宛矜玥左望右望,确定宛矜玥的确没什么大碍,方才松手。
一行人启程回了栎阳城。
早在宛矜玥刚到隆华寺之时,她便将莺儿派了出去。
莺儿最近武艺进步极快,遇上紧急情况,比青兰容易脱身。
扮做寻常平民的莺儿,借着人群掩护,将隆华寺上上下下走了个遍。
还趁着无人注意,偷偷在隆华寺正殿的偏门做了手脚。
这一切,都是为了宛矜玥的去而复返做准备。
月上中天,一身夜行衣的云媱,独自出了门。
她御着轻功,很快便到了隆华寺,摸黑溜到了隆华寺正殿。
偏门固定门栓一早便做了手脚,云媱小心翼翼得拆了偏门,进了正殿,又原封不动的将偏门安了回去。
此时已是寅时,正是人们睡得最沉的时候。
这也是上一世,云瑶最常执行任务的时刻。
眼看着离天亮还有一会儿,云瑶躲到了佛案下,收敛了气息,合眼休息了起来。
每月的初一十五,是隆华寺最为安静的时刻,寺中的僧人集体免了早课,隆华寺正殿周围也从不许人靠近。
因为初一十五,澄王妃会独自跪坐于正殿,潜心修佛,不许任何人打扰。
云媱是在正殿门打开那一刻,睁开眼的。
隔着明黄色的厚毯子,云媱并不能看见正殿里的人。
她只能靠声音判断。
衣物摩擦发出的声音,停了。
转而传来的,是膝盖碰到蒲团的声音。
“佛祖在上,罪女萧方氏,求佛祖垂怜我儿。”
重重地磕头声,甚至震得正殿中的青板一抖。
“萧稷为人荒淫,我儿虽有他血脉,但稚子无辜,求佛祖不要报应在我儿身上。”
女子压抑的哭声传来。
“我愿减寿,只求我儿能恢复康健之躯。”
“信女已有两年不食荤腥,勤做善事,只望佛祖能听见信女心中所愿。”
哭声渐渐停了,转而传来的是颇有规律的木鱼声,以及云媱听不懂的佛教经文声。
荒淫?那应该一直盯着澄王就会有些蛛丝马迹。
得到了有用讯息的云媱,静静地坐在佛案下,等一个脱身的时机。
天色渐晚,钱天和一身夜行衣,隐于树丛阴影处。
已经七八个时辰了,不知道她的体力是否撑得住。
直到戌正,澄王妃终于停止了诵经,前往客房休息。
许久未动的云媱,脚麻了。
极轻的脚步声,云媱心道不好。
明黄的佛案被掀开了,云媱手中的匕首瞬间掷了出去。
钱天和堪堪闪过,刀尖刮伤了他的右边眉尾。
“宛姑娘是我。”被准备掷完匕首便溜的云媱,停了下来。
“钱公子?”云媱心下一滞,破相了?要负责吗?
“宛姑娘别愣神了,一会儿还会有人来的。”
钱天和忍着眉骨处的疼痛,拉着云媱跳出了隆华寺,直奔密林处而去。
直至河滩边,二人方才停下。
血,却仍在流。
钱天和眉骨处的伤,比想象中的严重呢。
云媱心中愈发不安,这钱公子要是因此赖上了宛丫头怎么办。
宛丫头会不会找法师把自己给灭了。
感受到生存危机的云媱,此时格外沉默。
“宛姑娘,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钱天和拿出手帕,粗略的清理了脸上的血迹。
“你不处理一下伤口吗?”云媱呆愣愣的看着那颇深的伤口。
“没事,我又不是未出阁的大姑娘,小伤没事的。”
不等云媱回话,钱天和便拉着云媱的衣袖,往小路回了栎阳城。
直至到颍郡王府后门,云媱也并未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