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槐儿……”
熟睡中的檀石槐突然大叫一声坐了起来。
自从亲眼看到槐纵的人头被田峻一刀切下之后,檀石槐便经常做同样的恶梦。
常常是一闭上眼睛,便看到儿子的脖颈“嘶嘶嘶”地冒着血雾……
槐纵在生时,因其性格懦弱,檀石槐并不是非常满意,加之小儿子和连为人凶狠,处事不择手段,让檀石槐觉得和连比槐纵更适合管理以“强者为尊”的鲜卑。
所以,檀石槐一直有着废长立幼的想法。
直到槐纵死了之后,檀石槐才发现,其实槐纵才是最亲近自己的人,而小儿子和连……才是禽兽不如的狼崽子!
因为,檀石槐发现和连干了两件让自己难以原谅的事情!
其中第一件便是:和连竟然与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有奸情,后来一调查,才发现,檀石槐自己的几个小妾几乎都与和连有一腿。
“和连性淫”,这可是历史的评价,实际上,檀石槐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但纵然只是这冰山一角,也让檀石槐愤怒不已。
第二件便是:槐纵与和连开战的真正原因是和连数次想杀死槐纵。
檀石槐很后悔。
由和连的坏而想起了槐纵的好。
再加上槐纵又是因为被自己蔑视喝斥,才负气去挑战田峻被擒的,这就让檀石槐更加内疚和自责了。
“槐儿,为父一定要砍下那田峻的人头,放在你的灵前祭祀!”檀石槐自言自语地说道,随之又是一连串激烈的咳嗽。
随伺的小妾赶忙端来黄金做的痰盂。
“噗!”地一声,檀石槐将一口浓痰吐在黄金痰盂之中。
看了一眼那带着血丝的浓痰,檀石槐心中感慨万千……
美人怕白头,英雄叹迟暮。
不论是如何骄健雄壮,天下无敌的硬汉,都有衰老病死的一天……
……
最近几年,檀石槐开始明显地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了。
比如说……身边的众多小妾,以前是每天都要叫几个小妾同床伺寝,折腾半宿弄到啊啊怪叫。而现在……是只叫一个小妾伺寝都难以尽兴了。
尤其是自从槐纵死后,自己就患上了这咳嗽的毛病——也许是那场白毛风,呛坏了自己的心肺……
睡不着……又失眠了。
檀石槐翻身坐起,干脆不睡了。
披了衣服来到窗前。
推开窗,一股冷风吹来,让檀石槐打了一个寒颤。
拢了拢身上的貂绒大氅,抬眼看向窗外——月已西坠,启明星在东方的山间升起,越来越亮,黎明就要到来了……
……
檀石槐用手搓了搓脸,感觉精神似乎好了很多。
突然!!!
檀石槐似乎听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声音!
檀石槐侧着耳朵细听,那声音又没有了。又过了一会儿,那“不寻常”的声音又再次传来,不过这次听得很清楚了,是“敌袭”!!
“敌袭?”
檀石槐怔了一下,这里怎么会有敌袭,莫非是……素利败了?不可能,四万八千多鲜卑言勇士还守不住险峻绝伦的卢龙道?
难道是……素利造反?也不可能。
檀石槐知道自己的威望有多高,就算素利造反,素利手下的战士也不会跟着造反。
如果素利要造反的话,檀石槐深信凭自己的威望,只要自己发一声喊,素利的手下将士们就会将素利的人头砍下来,放在盘子里供自己观摩,然后挖空里面的东西用来做成喝酒的器具!
哪么……会有怎么回事呢?
正当檀石槐疑惑的时候,亲卫队长哈拉托从外面闯了进来。
看了眼檀石槐床上那身无寸缕的小妾,哈拉托赶忙跪下道:“禀告单于,城外出现了一队汉军!”
“哦,有多少人?”檀石槐并不惊慌。
打了一辈子仗,早就练就了沉稳如山的性格。而且,有一万五千多精锐护卫守着柳城,就算来的是几万汉军,檀石槐也自信可立于不败之地。
“禀告大单于,汉军约有五千人。”哈拉托道。
“关好城门,不用理它。”
檀石槐淡淡地说道,就好像这件事跟他无关一样。
五千汉军而已,跑到辽西来找死?
不用自己出马,就会被周边的军队吃得渣都不剩!
但是,哈拉托接下来一句话让檀石槐不淡定了:“汉军领兵之人是田峻!”
“什么?”
檀石槐大吼一声道:“来人,给我披甲!”
……
田峻与华雄的五千西凉劲卒来到高柳城外后,过了没多久,城门便打开了,从城里足足开出了一万五千多鲜卑骑兵。
从这些骑兵的气势和雄壮的身材可以看出,这是一群精挑细选出来的百战精锐!
放眼整个草原,也只有檀石槐的亲卫军,才能是这样的精锐!
果然,在鲜卑骑兵列好阵之后,身材高壮,身披大氅的檀石槐骑着一匹高大的白马出现在柳城的城门口。
檀石槐缓缓地驱动战马,不疾不徐地向阵前而来,一副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人觉得这不是一人一马,而是一座移动的大山!
无数鲜卑将士为檀石槐的英雄气势而心折,纷纷举刀高呼:
“大单于!”
“大单于”
“大单于
……
檀石槐走到阵前,面向田峻,右手举起马鞭压了压,身后鲜卑战士的呼喊便立即停了下来。
“贼小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你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檀石槐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容抗拒的霸气和威严,仿佛这世上的一草一木都要听他号令一般。
田峻暗自心折,虽然是对手,但这并不妨碍田峻对檀石槐的欣赏和佩服。
能从一介被人瞧不起的私生子,逆袭成掌控东西两万余里,南北七千余里的草原之王,比及成吉思汗铁木真也不惶多让。
所不同的只不过是檀石槐的儿孙们,与拖雷、忽必烈等人无法相比而已。
……
敌之英雄,我之寇仇!
若非草原上出了这样的人物,五胡乱华时代的汉人也就不会那么苦难深重!
田峻收回有些敬佩的目光,向檀石槐拱了拱手道:“没想到在这里又遇到大单于,看来我这次是……来错地方了。”
“不,你没来错,是昆仑神把你送到这里来的。”
檀石槐依旧威严地说道:“我已经在城里摆好了祭坛,就差你的人头了,不要让天神们久等。”
“我们之间,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和解了吗?”
田峻假装无奈地说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有两个与我同岁的女儿,都长得高大壮实,力大如牛,寻常男子不是对手……。”
“我确实曾经有过这种想法!”
檀石槐冷哼一声道:“但那是以前,我现在只想尽快拿到你的人头,因为你……杀了我的……儿子!”
“冤枉啊!我怎么敢杀你的儿子?”
田峻大声回复道:“我只是想捉他做人质。是你并不爱你这个儿子,才逼我撕票的。”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现在跪下求饶,也许我会给你一个痛快。”檀石槐不为所动,语气依旧是冷漠而威严。
田峻有点着急了——这檀石槐也太沉稳了,自己软硬兼施,都不能调动檀石槐的情绪。
檀石槐的心智和情绪,对此战至关重要!!
该怎么调动檀石槐的情绪呢?
田峻想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运足了劲,对檀石槐大声叫道:“檀石槐,为什么你长得跟你父亲一点都不像?因为你娘被驴日了,才生出你这不驴不人的杂种!你再拿镜子照一照,你儿子像你吗?你婆娘也是被驴日了,才生出你那些不人不驴的儿子……”
话音未落,檀石槐突然暴喝一声:“给我杀了他!”
田峻心中一喜,假装惊慌失措地拔马转身就逃——原来这檀石槐最恨别人骂他是杂种。
檀石槐的父亲叫投鹿侯,是鲜卑部落中的一个头目。
据说,投鹿侯随鲜卑部族征战,一去三年之久,但就在这期间,他的老婆却在家中生了一个孩子,是个男孩,这男孩就是檀石槐。
投鹿侯回来后,发现老婆生了孩子,十分愤怒,这是给他带绿帽子呀!便质问老婆:“这是怎么回事,是谁的种?”
他的老婆听了,十分平静地告诉他:“尝昼行,闻雷霆,仰天视而雹入其口,因吞之,遂妊身,十月而产!”
冰雹会让人怀孕?又不是小蝌蚪!
还是从上面的口中进入,喉咙又不是下面那管子,胃也不是子宫!
没文化,真可怕!
一点生理卫生的常识都没有,还想骗人?
……
投鹿侯哪里会听这种鬼话?
就把这孩子抛到野外。
但他的老婆却悄悄通知了娘家人,把这檀石槐捡回去由他外公抚养。
从此,人人以杂种呼之,檀石槐受尽白眼,奋发图强,才成就了这一番霸业。
如今,被田峻当着全军的面骂杂种,这还能忍么?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檀石槐终于暴怒了!再也顾不得装逼了,把拖延时间的打算抛之脑后,当即对田峻展开了追杀。
……
田峻拼命地逃——如兔子一样。
檀石槐带人拼命地追——如饿狼一样!
一追一逃跑了十里左右,田峻一声令下,西凉劲卒齐齐勒着战马回身冲杀,就在檀石槐一楞神的功夫,左边山谷中黄忠带五千人马杀出,右边树林中鞠义带五千人杀出。
三面夹击!
这种情况,若是寻常军队,必是转身就逃。
但檀石槐的亲卫军,不仅是从百万人中挑出的百战勇士,其装备与汉军相比也只强不差。
檀石槐冷笑了一声,立即将一万五千人分做三部,各自分开对敌。
于是,一场伏击战,竟然被打成了决战。
而且,檀石槐亲卫的战力明显要比普通汉军还要高出一截,左右两边虽有黄忠和鞠义这样的猛将带领,奈何士卒战力相差太远,竟然被打得连连后退。
只有田峻和华雄带领的这五千西凉劲卒,才“死死地”顶着了鲜卑勇士的进攻。
……
田峻盯着鲜卑军中的檀石槐,哼哼冷笑,田峻在等,在等另一张底牌的出现,心中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檀石槐盯着汉军中的田峻,也是哼哼冷笑,檀石槐也在等,在等另一张底牌的出现,心中也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这点小把戏,就敢在本单于面前献丑,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