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火光比刚才更多,无论是要逃走的人,还是要追击的,在漆黑的丛林中谁也不方便。外出远行军,不少人的马上都备有火把,突围时,许多人将火把点燃。虽然仍有些昏暗,对于这种高手之间的打斗已经够了。
高手过招,不一定非要碰撞在一起,有些人只看一眼,就知道对方的强弱。完颜勿庸杀戮的脸上,出现不少惊讶。因为身体在动,劈出的大刀力量收了一分。劈到大锤上弹起,跟着身子偏向右边,躲过刺来的大锤。
沈大牛一点没停顿,跟着向右踏出一步,上方的左锤顺势砸出。完颜勿庸的大刀已经收回,双手持刀封挡在面门前。一锤砸到刀杆上,火花将眼前点亮。身子一矮,只感觉双手传来一阵疼痛,关节仿佛也被这一锤震松。
挡住第二击,完颜勿庸的脸色从惊讶到震惊。没等他缓和过来,沈大牛右锤又朝他胸膛冲来。
这一击完颜勿庸实在没时间封挡,身体极快一转,右脚向后退出,还未落地。铁锤擦着他的盔甲扑空。
第三击因为躲避成功,完颜勿庸缓了口气,他本来可以攻击。在森林边缘传来一阵惨叫,那里正是完颜琛逃的方向。侧脸一看,一个亲卫在几个义军的围攻中倒下。心里松了口气,等他再想攻击时已经来不及,沈大牛第四击攻来。
这次沈大牛没用左锤,仿佛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到右锤,昏暗的空气,出现一丝丝扭曲。一道黑影从右至左,横扫向完颜勿庸。
横向攻来不容易躲避,完颜勿庸双手紧握住大刀,在右锤到来之前,将大刀挡在左侧。
“砰”一声大响,完颜勿庸的身体被这一击砸离原地。他虽然没飞起来,可地面不平,右脚碰到一块石头,身体看着就要倒下。百忙中他伸出左手撑在地上,没能翻身。沈大牛左锤砸来,这次他再难躲开。
已经逃入林中的完颜琛,刚好回过头看到这一幕。完颜勿庸半躺着的身子,被一只大锤砸在地上,身子在地上弹起一段后又倒下,再也没能起来。
“庸儿,”完颜琛发出一声悲呼,准备返回去。被几个亲卫拦住。
“大帅不可,我们回到临沂,重振兵马替少将军报仇。”
铁头死的时候,刘病愈正在指挥人去围攻。等他指挥完,旁边一个额宽眼大、脸型较长的壮年男子说:
“将军,铁将军遇害了。”
……
东方已经破晓,天色已明。此时的鬼哭坡,地如其名。一千多米的大道上,随处可见到横七竖八的尸体。尤其是左边的荒石地,被箭射中的尸体还算好,有些尸体被砍成两段,甚至有被重力打爆的尸体。
血迹一路延伸到左边森林中,一些杂草丛,也被开出一道道口子,朝两边分开。没过多久,陆续有人抬着尸体进入左边森林。
在右边的尸体十分整齐,八十多具平放在树叶铺垫的地上。刘病愈接过闵盛言手中的一张白布,再次看了眼面前的铁头,此时铁头仍穿着盔甲,但已经被他擦洗干净。双眼紧闭,除脸色有些灰白,仿佛在深睡中。
“三当家,我们会将你和众兄弟运回费县,将你们葬在我们曾经征服过的地方。以后等我们真正收复这里后,我会为你们建一座英烈祠,让大家来祭奠你们。”
刘病愈将白布盖在铁头身上,看不见尸体,心里同样不好受。除从刘府带出来的人,铁头是跟他最早的人之一。这次的计划没问题,结果在大家看来,除了铁头阵亡,其它大家都能欣然接受。
目前他们已经收割了一千一百二十具尸体,还有两百人在搜索,因为完颜琛仍未找到。目前看来,能抓到的可能非常渺茫。
刘病愈没有一昧的悲伤,他已经想通,选择走这条路,以后身边的人,可能会一个个离他而去,甚至他自己也会在某一天战死。这个可能不是虚言,再好的计划,也难免有人死亡。何况在有些时候、有些地方,有再好的计划也只能真枪实箭干,就比如这次最后对方的突围。
刘病愈总结过,这次有几个问题。一是没猜到完颜琛会带这么多人来,对方居然敢放任那些军资在费县,不怕被他们抢去?
二是铁头指挥错误,铁头为了留住完颜琛父子,让林中的一百多人出来堵截。铁头的本意并没有错,就算换成其他人,也会像他那样。但在刘病愈看来,就算将这一千三百官兵全放走,也没必要搞什么阻击。
他们开始的伤亡并不大,前后几乎没什么伤亡,左右林中被射杀一些人,但也不多。铁头将左边的人带出来,死了几十个,活着的也几乎个个带伤。论个人实力,就算是牛头山的老兵,也并不比年青力壮的金兵强多少。
更让刘病愈愤怒的是完颜琛那批人,其中的亲卫、将领不少,战斗力非常强。阻截完颜琛没成功,反而让许多弟兄赔上性命。他们一千人,死了八十七,另有一百多人受伤。对于刘病愈打的伏击战来说,这个代价有点大。
在刘病愈旁边的闵盛言心里虽不好受,脸色还算正常。闵盛言看的是结果,这一战现在追杀也算上,杀了一千一百二十人,俘获了六百一十七匹战马。一次俘获这么多的战马,简直让他有些不敢想象。
“传令下去,让追击的弟兄全部回来。在中午以前,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传令的事自有人去做,闵盛言说:
“将军,弟兄们的饭已经造好,我们先去吃饭吧!”
再怎么打仗,饭必须得吃。大家昨晚消耗的体力不小,带出来的干粮已经用完。负责后勤的林瑞这次也来了,他派人到常兴村用马肉换来一些粮食,借来锅盆,在后面的山岗生火造饭。
现在一些士兵还在打扫战场,刘病愈也不饿,想在这里多陪一下地上的众弟兄,暂时没去,看着众弟兄的尸体想事。很快林瑞带着两骑来到他的面前,将他从伤感中唤醒。
“将军,仓乡的李铁枪李英雄,和他的夫人单钰来了。”
刘病愈尚在悲痛和自责中,被这道声音瞬间唤醒。他早就听过李铁枪的大名,以前他得到沈大牛后,有点炫耀的意思,很有兴趣问大家,沈大牛在十大高手中,武艺大概能排在第几?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见识很广的闵盛行说:
“沈兄弟的武艺和贾应龙差不多,贾应龙曾经与仓乡李铁枪比斗过,在一百一十几招败下阵来。听说那次贾应龙打得十分辛苦,李铁枪连衣襟也没损坏一点。”
闵盛行的话刘病愈自然能听懂,说明贾应龙已经尽力,李铁枪绝对没尽全力。从那时候起,他对李铁枪就非常感兴趣。当然,只是感兴趣而已,他做梦都不会做到,能将李铁枪挖过来。
“李铁枪、单钰见过刘将军。”
“两位不必多礼,早就听闻二首领是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武艺非凡,今日终于有幸得见。”
刘病愈拱手还礼,打量着这位闻名已久的仓乡二首领。李铁枪和夫人单钰比他更有兴趣,打量着这个不可思议的年青将军。
李铁枪和单钰心里的震憾,有些无法形容。他们在离山岗较远的地方,碰到巡逻的义军,说明来意、报上姓名后。两个义军可能是他的粉丝,不但将这次的大战给他们说了,还将上几次的战斗也说出。
要不是他们亲眼所见,实在不敢相信。现在战场还未打扫好,仍有些人尸马体被抬到林中。带血的箭头刀枪到处都是,光秃秃的石头上,还有深红色的血迹。连空气中,也弥漫着血腥味。旁边还有几百匹战马,一些士兵正在给它们喂草料。不要说他们两人,就算是普通的百姓,也能猜到,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残酷的大战。
这样的胜仗,仓乡从未打过。李铁枪朝面前的尸体一一看去,数量和那两个义军说的差不多。脸色一敛,问刘病愈:
“刘将军,他们是在这次大战中牺牲的弟兄?”
这话问得很有礼貌,刘病愈加重一分对李铁枪的好感,刘病愈叹声说:
“是的,都是我无能,连累了这么多弟兄。”
“刘将军要是无能,世间再无有能之人。”单钰将话接过去,她心里还存一点怀疑:
“听一些弟兄说,刘将军在万石谷一役,俘杀一千五百官兵,自身死伤不满百。这次更是不可思议,完颜琛父子亲率两千余人去费县,守城之城,杀了他们五百多人,自身仅十几个伤亡。在这里,又杀了一千一百多人,连完颜勿庸也命丧此地,自身伤亡仅有两百几十人。这些大战,随便拿出去一件,都足以让人谈论一生。”
单钰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在盯着刘病愈,刘病愈知道,对方想从他脸上,看出这些事情的真假。他没心思去证明什么:
“一个伏击战,损失这么多的弟兄,是我安排不到位,还连累了铁头大哥。要是可以重来,我宁可不打这场伏击战。”
单钰见刘病愈不像是虚伪,劝道:
“没有不死人的战争,刘将军能以如此少的伤亡,获得这么大的胜利,已经足以慰众兄弟在天之灵了。”
单钰说完,一骑从山岭那边奔来:
“将军,十里外发现两百多个金兵,拉着不少投石车重弩向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