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病愈的胆子大得让人震惊,他的大部队未来之前,就已经打开城门,任何人可以随意进出。因为不检查任何证件,安东的人流非但没有少,反而还有所增加。
一个年青人,骑着一匹大黄马,从安东城内走出。来到城东外,这里的情况将他吓了一跳。
数千人在城外站成两排,多数人手中虽没有武器,看样子绝不是普通百姓。在最前方,还有数百骑,排成一个方阵看向前方。年青人不敢挡道,从左边绕过众人,来到一个中年男子旁边: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全都出来了?是不是大帅率军来攻?”
中年男子没骑马,穿得也比年青人要寒碜,一对鼠眼朝四周看了看,轻声回答:
“不是大帅要来,听他们说,好像有人来投。连刘病愈和所有反贼高层也出城,看来来投的人一定不少。”
“有人来投?”年青人一句说完,张大嘴没能落下来。
在远方大道上,传来一阵轰隆隆声响,远方大道被一条黑压压的长线占据。过了一会,黑线仍在延伸,能看到前方全是些骑马之人。
“天哪!到底有多少人要来投?”年青人惊叹声完,在城外众人前方的骑兵,快速向到来的人群迎去,很快两边碰撞在一起。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拜见母亲。”前方有十多骑和一辆马车,这十多骑全是两支队伍的高层。再怎么刘病愈也不可能先拜其他人,大家已知道他们的事,都很理解。
范如玉被范晴扶下马,还未跑近,被一个身体微胖、长得比她还高半个脑袋的少女抱住:
“小姐。”
“风铃别哭,我们不是又在一起了吗?”范如玉安慰对方几句后,激动跑向马车,扑到马车前方的郑氏怀里:
“爹爹,娘。”
范如玉自己没忍住落下泪来,可惜父母此时没时间与她叙旧,郑氏虽抱着她,双眼却在打量着她后面之人。
现在的刘病愈,更像是一个文人公子。穿着陈惜春帮他缝制的新衣,脸上的胡须已被她们清除,头发梳理得十分光鲜。加上北方人高大挺直的身材,颇为英俊耐看,让他未来的岳母将悬着的心放下。
因为刘病愈是山贼头子,没见过他的人,下意识以为他是个五大三粗、面目狰狞之人。他现在这副形象,大大超出郑氏的预期。他的嘴又甜,一来就叫上岳父母亲,喜得郑氏放开女儿,将他扶起:
“病愈快快起来,你们的事如山都告诉我们了。能有你这个才能非凡的女婿,我们放心将女儿交给你。”
在郑氏后面的范如玉一脸羞红,带着不小的怒火瞪着刘病愈。这两天她常常被刘病愈欺负,可能已经习惯,都懒得去向孙氏告状。
范邦彦对刘病愈同样非常满意,不但是军事奇才,还是文学天才。刘病愈那首永遇乐扬州怀古。经过党纯睦两父子的宣传,已经传到他耳朵里。在他看来,仅此一首词,就能力压当今金国所有文人。当然,与南宋那边比,一首还远远不够。怕他冷落新来的众英雄,朝后面的范邦国点点头,来到他面前:
“我们的事等会再说,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大名府王九王大首领、这位是二首领房延龄、这位是军师李贤……”
刘病愈很满意未来的岳父,他万万没有想到,大舅哥和岳父能将大名府这帮人给他挖来。这些人还未到,已经派人传来消息。原本他想率众去几十里外迎接,又怕泗州方面耍奸,大家一番商量,决定全部出城以表诚意。朝王九几人抱拳道:
“早就听过各位前辈大名,以前无缘得见,常引以为憾。如今能与各位前辈共事,有此良师益友,足慰平生。”
大名府众人同样一直在打量刘病愈,心中的惊讶比范家人更大。刘病愈太年青了,今年才二十一岁。要不是事实摆在眼前,谁也不相信他会打得金人找不到南北。纷纷见礼:
“在来的时候,范公子、李铁枪夫妇就给我们说过将军许多事迹。牛头山之战、计取临邑、沂州、伏兵万石谷等等,每一件皆让我们感到不可思议。将军能将弟兄性命看在第一位,只凭这一点,就足以让我放心将众兄弟交给将军,绝无后悔。”
这番话说得十分真诚,让刘病愈很受感动。他以前真听过王九的大名,和耿京齐名,如今耿京没见到,居然先见到了王九。这还不算,对方一见面就要投靠他。要知道王九的人马比他现在多出一倍都不止,如此心胸,他哪还好意思霸占第一首领的位置。
“王前辈过誉了,如今有王前辈和岳父大人在,我终于可以轻松了。以后我会全力辅佐两位,大家齐心协力抗击金军,让弟兄们顺利南归。”
刘病愈没有虚伪,要是换成耿京那些人,可能他还有些不乐意。王九和范邦彦这种心胸的人物,足以让他做出很多妥协。王九和范邦彦对望一眼,王九笑着说:
“以谁为首,不过是多干些事。我们比不得将军你这样的年青人,手下弟兄太多,就算想管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一个不好,恐怕就会造成难以弥补的损失。将军莫再推辞,也只有将军这样的才智和品行,才能管好大家。”
“王兄弟说得不错,来的时候我们就商量过。”范邦彦接道:
“我听如山说过,现在山东义军已实行军队化,武称将军、文称大人。虽说还未得到大宋那边的同意,想来绝无问题。我们到这边来,同样要如此称呼,仍是以你为首,如何安排大家,都由你决定。”
刘病愈没再推辞,但这东西不说清楚,突然多出这么多人,他们的管理一定会出现问题。他将以前想的办法说出来:
“手下弟兄太多,只凭一人很难管理好。不如像地方一样,将军政分开。以后王前辈、岳父大人、房前辈管内务。我和宗由将军、陆天行陆前辈管军事方面,一应人员待会再商定。”
还好,王九和范邦彦带来的高层不多。范邦彦带来的三千二百人,除范帮彦父子,还有一个叫楚正雄的壮年将领是高层。王九带来的主力有一万三千人,除王九、房延龄和军师李贤,还有六个是高层。刘病愈的安排大家并未反对,将大家迎进城中,去军营商量大事。
范邦彦的夫人郑氏和几个丫鬟,则被孙氏带到她们住的地方,商量刘病愈的终身大事。全都走进城后,两个在人群中发呆的探子回过神来,中年男子说:
“老天,连王九也投靠了刘病愈。他们现在的兵马,怕超过两万。快去向大帅汇报,这下怕泗州难保了。”
……
刘病愈提前半天才得到大队伍来投的消息,突然多出近两万人,加上百姓,安东根本住不下这么多人。
他们商量,将安东军营的所有空地、包括几个练兵场利用起来,搭建帐篷、油布等等能遮风挡雨之物,安排士兵住下。至于一些老弱妇孺,则住在南门腾出来的房屋内。练兵暂时只能在城外,基本够大家住下。一下子多出这么多人,安东城有种被挤爆的感觉。
安东城军营人满为患,主营也大受影响。此时在主营内,安放着近百根凳子,两百人将门口也堵了大半。主帅位不再只有一人,刘病愈居中,王九、范邦彦、房延龄、宗由四人分坐左右。此时正由林瑞汇报:
“我山东现有主力军二万二千人、其他人四千八百六十四。战马两千八百五十匹、各种军用物资皆不缺,只有粮食才七千五百石、加上其它也难以撑过两月。”
人太多,对于大家来说,粮食比任何军资都重要。刘病愈说:
“即将秋收,粮食应该不会缺。联系各地百姓、商人,用比市场高些的价格大量收购粮食、蔬菜、猪羊等食物。我们这边的消息,想来要不了多久,虹县和盐城就会知道。原本我们整顿好后再去攻那两地,现在看来不能再耽搁了,大家说说,他们得到消息后会如何应对?”
在场许多人都是第一次开这种会,没什么经验,一时谁也没有开口。宗由看了一圈说:
“我们占领安东后,并未封闭城门,他们一定知道我们有多少主力。泗州现在只有四千来个金兵,恐怕不会死守,可能会撤出泗州。”
李贤有些惊讶看了眼宗由,轻咳一声:
“泗州现在如此重要,才派萧怀烈父子来镇守。萧怀烈我认识,他虽是辽国皇氏后裔,对金国十分忠心。有保土之责,要是他敢私下撤军,其罪名不少。他很有可能弃盐城、四处催求援军,死守虹县。”
李贤一番话,刘病愈颇为赞同。宗由这种山贼,很难想到军纪之类的。除非有金国朝廷同意,否则凭萧怀烈这种名将,一定不会被吓走。范邦彦附合:
“李兄说得不错,朝廷自有朝廷的规矩,不战撤军,丢失一州之罪,就算是萧怀烈也担当不起。我们现在兵力虽多,安东已被攻陷几天,要预防他们的援军到来。一旦对方援军赶到,对我们攻城很不利。”
王九点点头:“可快速派兵去攻虹县、盐城。至于安东,派六七千人守足以。”
待大家发表完意见,刘病愈起身,来到后面墙上挂的一幅大地图前,看了一会说:
“盐城行军到虹县,不用一天时间既到。加上这边的探子去汇报、再由虹县发出命令,我们还有时间去攻击虹县那边的人马。传令,由王将军、宗将军和李将军带一万三千弟兄进军虹县,带上所有攻城器,暂时只围不攻。我带一千五百弟兄去吃掉盐城那五百兵后,去虹县与大家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