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官有些发呆,这些官员打仗可能不行,脑袋绝对没问题。刘病愈这些话有点意思,开始那两句“为我大宋之剑,斩尽天下外贼”十分忠诚豪气。不为官为将,也能看出他的淡薄名利之心。但后面的条件,就有些深意了。
说得好刘病愈是为朝廷打算,那些人是一个集体,打散后一定会降低战斗力。并且那些人都是绿林山贼出身,要是强行将他们分开,有可能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说得不好这是刘病愈安放的一颗炸弹,不让刘病愈当官肯定不可能。他也料到朝廷以后可能不信任他,会将他调离。
调离刘病愈愿意,但要加罪在他身上,那就要想想了。边界还有几万大军是他的人,他要是不保,那些人很有可能会反宋归金,也可能会再次举旗造反。
更聪明的人想到刘病愈后面一句:“是攻是守他绝对服从”。这个典故离他们不远,有不少人记得非常清楚。当年岳飞就是不听话,一心想:“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用十二道金牌才将其招回,被莫须有的罪名杀害。
大家虽不认识刘病愈,从他那些战绩就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极其聪明之人。你让我打我就打,你让我守我就守。但有一点,千万不能将我当成第二个岳飞。
这是朝廷的一个禁忌,谁都不敢捅破,左首的老者站出来:
“皇上,刘将军提的这些条件,也是为朝廷考虑。这些义军有对付金军的方法,将他们全部安排在前线,金军必不敢轻易南下。”
“陈相说得是,”刚才支持林瑞的半百老者站出来,说得更加深远:
“如今局势对我大宋非常不利,若是山东义军能配合我们,在金军背后狠狠插一刀,很有可能扭转局面,使我大宋转危为安。他这个条件,臣认为一点不过分。”
范如山两人自然知道刘病愈条件的意思,偷偷抬头看向赵构。此时赵构的脸色有些复杂,双眼看向前方大门外,仿佛在神游太虚。过了好一会才重重出了口气,缓缓站起:
“刘爱卿的心意,朕自然知道,朕答应他的条件。传旨:封刘病愈为天平军节度使、泗州总领军事,封王九为大名府知州。刘爱卿在信上提到许多现担任军事职务的义士,等会我们商量后再一一册封。如今前方战事不利,朕想派人去前线犒劳众将士,顺便与刘病愈联系,以图破金军之策。”
范如山两人对望一眼,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一脸惊喜拜下:
“山东义军多谢皇上册封。”
暂时册封这些都是虚的,天平军节度使,不过一个名字。泗州总领军事,泗州是他们打下来的,要是他们想,连沂州也可以一并算上。并且现在正处战乱,军饷粮草等等可能都难得到,但大家要的是就这个名。
有了南宋朝廷的册封,他们再也不用称义军了,可以光明正大称为宋军。在招人、出师等方面也能上得了台面,众将士士气、心境各方面都会有很大提升。还有得到朝廷的承认,他们的家属可以送到这边来,朝廷自会安排。这些好处,比实际册封的官职更大。
赵构说的是个苦差事,如今前线正在大战,一个不好不被金军杀,也有可能为乱军贼匪害,一时没人站出来抢。左边的陈相说:
“皇上圣明,臣举荐虞允文虞大人为参谋军事,领旨去前线犒赏三军。与刘将军联系,共谋破金军之策。”
刚才支持林瑞的半百老者站出来,正身向赵构跪下:
“臣愿意去前线,不完成此任,臣誓不回来。”
……
虹县刘府南院,两间长条形大瓦房中,一阵阵水蒸气从屋顶冒出。二十个男女,在里外来回奔波忙碌。没过多久,一个壮年男子从左边瓦房中冲出,飞快跑出南院。
在刘府中部,有一幢高大的三层楼房。下面层除了左右各有一个小间,中间是一个大客厅。这里是刘府的主厅,平时都在这里会客。今日这里正中间摆了一张大圆桌,桌上虽只有七个菜,每盘菜都很充足。冒着阵阵热气,令人食欲大振。
大小十二人,围了一圈刚坐下,沈大牛急不可耐抓起桌上一个暗黄色土坛:
“哥哥,这是不是你们新酿造的酒?”
“是的,”范如玉白了一眼刘病愈:
“原本前几天就准备叫大家过来,那几天在忙着教大家蒸制酒精,所以才拖到今天。”
范如玉没说假,她的父亲也在忙事,没答应来这里吃住。郑氏倒是有时间,天天过来和孙氏聊天消磨时间。酒酿出来后,她本想请父亲过来吃饭,刘病愈太忙,只好改在今天。范邦彦体谅女婿,笑着说:
“早几天晚几天没什么,这酒既然酿出来,怎么不叫大家一起来尝尝?”
“父亲说得是,再等几天一定将大家请来。”叫岳父有些别扭,现在刘病愈不再叫范邦彦岳父。
“过几天不但要请虹县的兄弟,还要将另两县的也请来。”
范邦彦想了一会,知道刘病愈说的是什么事,微微点头:
“再过几天如山就要回来,应该能为我们带来好消息。”
除了范如山的安全外,刘病愈一点不担心朝廷那边。就算暂时不封官,南宋朝廷也一定会接纳他们。旁边的陈惜春问:
“那天招待完大家,是不是就可以大量酿酒出售了?”
刘病愈一阵苦笑,陈惜春天天催他大量酿酒做生意。受其影响,范如玉也在劝他。
“现在我们的粮食不多,我们暂时只留招待大家的酒,剩下的全部用来蒸制酒精。待以后赶走金军,再慢慢酿造不迟。”
刘病愈的话刚说完,酒坛已被沈大牛打开。一股酒香冲出,沈大牛提着酒坛,怔怔看着里面的酒水发呆。
“好浓的酒香,”沈大牛右手一空,酒坛被旁边的沈风铃抱走。沈风铃没有独享,将酒坛递给范邦彦:
“爹爹你看看。”
孙氏同意后她们的婚事后,范邦彦将沈风铃认着义女。对于沈风铃来说,早就已将范邦彦夫妇当成自己的爹娘,孝心并不比范如玉差多少。
范邦彦接过酒坛,凑近闻了闻。二话不说,将面前能装二两的空杯满上。刚端起酒,范如玉赶忙将其打住:
“爹爹慢点喝,这酒非常烈,喝急了很烧喉咙。”
范邦彦点点头,端起酒杯浅尝了一口,屏住呼吸,将双眼闭上。对面的沈大牛等得难受,轻声问:
“岳父大人,这酒如何?”
范邦彦缓缓睁开眼睛,重重出了口气:
“好好,老夫活了半辈子,喝的酒也不算少,从未喝过如此佳酿。此酒香浓甘甜,一口饮下,如一股冰凉之水顺食道而入,很快所过之处,仿佛如暖流过境,瞬间有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连吐出的气息也带着浓浓酒香,远在那些特等酒之上。”
不愧是文化人,一口酒说得沈大牛直挠后脑,看样子急得不行,被范风铃狠狠瞪了一眼才恢复正常。没让他等多久,刘病愈接过酒坛给大家满上。他根本不管范如玉的劝告,一口将酒倒进嘴里。
“好酒,简直太好喝了。”这就是文化人和文盲的区别。喝了一杯,只说出几个字。沈大牛假装没看到沈风铃在瞪眼睛,拿起酒坛给自己满上。
一时间赞美声不断,连沈如山的老婆郑庭芳也叹声说:
“这酒真是仙酿,相公回来,一定不敢相信是自家酿造之物。”
“嫂嫂放心,哥哥一定会平安回来的。”范如玉虽在劝郑庭芳,眼睛却在瞪刘病愈。
现在去南边是件比较危险之事,但刘病愈安排得也非常周到。三十个保镖,有七个是南边的人,还有两人去过临安,卖身给江淮酒庄的曹炳成就是其中之一。另二十三个,至少是勇将一级。他们带得有伪造好的文书,碰到一般的金军都不会有问题。
一杯下肚,大家的兴致来了,范邦彦见沈大牛已经连干三杯,笑着劝道:
“此酒虽是仙酿却很烈,大牛,如此喝你喝不出它的特点,岂非糟蹋了。慢慢饮,才能品其精髓。”
被岳父劝,又被沈风铃用眼睛严重警告,沈大牛终于将速度放缓,开始夹菜吃。范邦彦问刘病愈:
“你准备以后去南边,做这酒生意?”
刘病愈点点头:“军中的家属不少,以后无论安排在哪里,我准备将此物作为主要产业。也不请外人,全部请军中家属酿造。我只取利润三成,另七成分发给大家。”
“南边的酒我也了解一些,”范邦彦对这个真女婿的安排非常赞成,怕他不知道那边的行情,将知道的说出来:
“南边最出名的酒,莫过于临安的一品红和江州碧临春。一品红听说卖到一两二钱银子一斤,就这样还供不应求。江州的碧临春酒质并不在一品红之下,但地理人脉拼不过一品红,只卖一两银子一斤。其它的特等酒,一般是五至八文。林林总总算下来,至少有一二十种特等酒。此酒酿造的工序成本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