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引起头,没人敢碰这个头。刘病愈也不是傻子,原本就被赵构抓住把柄,要是现在替赵昚说话,可能两人都会倒霉。他不说,一个壮年文官站出来:
“这也不是个事,既然皇上身体有恙,金国使臣又即将到来。国事为重,大家和不一起请奏皇上,让建王出来暂代国事?”
刘病愈转头看去,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壮年文官。心里还在佩服对方的勇气,他认识的大臣李文会站出来:
“范成大,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诅咒皇上龙体?皇上今日抱恙,难道明日也?你安的什么心?”
“他就是范成大?”刘病愈再次打量范成大。他还未来京就听过,南边出名的一些文人。让他很欣慰,他熟悉的南宋四大家全都在。
刘病愈虽对范成大不是很熟,四人中他最熟悉的是陆游。但知道范成大也是个爱国诗人,反正不是奸臣。盯了眼李文会,这种场合直呼对方名字,还说得如此恶毒?
刘病愈不知道,李文会和范成大积怨已深。李文会被范成大顶了两次,要不是有人护着范成大,早就被他踢出礼部了。
范成大回敬刘病愈一眼,朝他笑了笑,转过头看向李文会:
“李大人,天大地大,延续我大宋基业最大。皇上现在身体有恙,我们当臣子的难道不应该替皇上考虑?如今我大宋尚未立太子,这样下去就是对皇上忠了?”
李文会气得身子有些发抖,论嘴仗,他永远也比不过范成大。这些话虽然连赵构也不想听,但的确是大实话。就算赵构也拿范成大没办法,最多找个借口将范成大踢出朝廷,绝对治不了罪。
被范成大一闹,一些人终于生出勇气,刚才说话的老者说:
“范大人说得是,几位相爷,你们可都是皇上的左右手。劝皇上立太子,你们的责任最大。可别为了些私心,将忠字也忘了。”
四人相爷可能在等谁去应付,见没人出来,陈康伯只好亲自出马:
“叶大人说得是,但今日皇上不在,改天我们再上奏此事。”
“何必要改天,此事益早不益迟。”又一个长着一张方正大脸的壮年文官站出来,先朝门外一拜:
“我大宋早就有过规定,君若有疾,臣可决之。皇上不时有恙,于朝政不利。何不大家现在就进宫面圣,请旨让建王出来暂时主政,这样于国于民皆有利。”
刘病愈有些发呆,他还是将这些人的胆子小看了。在他的印象中,没有敢挑衅皇权,也少有人敢触怒皇帝。这是他并不知道宋朝,宋朝是个开明的朝代,的确如这个中年文官所言,君若有疾,臣可决之。如韩琦、富弼这些大臣,以前就强立过新君。
这个壮年文官快倒霉了,他不应该说赵构经常有恙。赵构倦政,只要不想上朝,就说身体不舒服。此时赵构在御花园一座凉亭,七八个老少美女围在他身边。他在一张石圆桌前,提笔在一张米长的纸上,看着前方的风景写生。
在纸上画了半幅图,主角是一棵还未盛开的花树。枝头全是些一个个含苞未放的花骨朵,赵构将红笔数点,终于出现一朵盛开的花。一个身材丰润、面如艳桃的绝色女子问:
“陛下,此树并未开放,你为何要画一朵盛开的花朵出来?”
赵构笑了笑,停下笔看了眼众女:
“你们谁知其意?”
“陛下想让花开早些?”一个没脑的中年女子说完,另一个三十左右、五官十分精致的美女说:
“陛下是不是想画出春天的气息?要是一幅春园观景图中,没有盛开的花,体现不出这是春天。”
这才是赵构所追求的生活,他和刘病愈的性格有些相似,但他比刘病愈考虑得更细。自由这种东西,必须要有权利支持。要是没了权利,就像他的父皇和皇兄那样,永远不会有自由。
几个答的赵构都不满意,他笑了笑看向最后一个没回答的女子:
“青青,你没开口,莫非已知其意?”
这个叫青青的女子十分美,身穿一套水蓝色裙衣、长发齐腰、细眉下长着一对凤眼。鼻梁顺势而下突起。闭着的嘴有点小,左右脸极为对称。看起来如画中人,有一种惊艳的古典美。
青青脸色十分平静,没有周围女子那样的笑意,也看不出一点愁怒,樱唇张开,发出一道十分动听的声音:
“满园争春,不如一枝独占鳌头。天下永远不可能出现两个春天,再是万紫千红,也只有一枝先放。”
“哈哈哈哈,”赵构将青青揽住:
“还是青青懂朕之心,几句话,说尽朕的心事。”
“青青妹妹,陛下没白宠爱你,只有你才知道陛下的心里。”没猜中的几个女人纷纷称赞,脸色虽好看,心里怎么想的没人知道。
青青被一阵夸赞,脸色仍旧十分平静,仿佛是一个看透世事的方外之人,已达到无悲无喜之境。一幅画还未画完,一个头发稀白、面容有些苍老的老太监跑来。
“陛下,朝堂乱成一团了。”
赵构笔停了几口气,很快又开始在纸上行走,边画边问:
“怎么就乱成一团了?”
“陛下,有些官员无法无天,他们竟要求来见陛下,请立建王为太子,并让建王摄政。”
赵构终于将笔停下,他的修养不如青青,脸色有些泛红。仿佛被人定住,提着笔一动不动。有两个胆小的妃嫔朝后退了两步,吴瑜上前问:
“常槐,他们怎么会提及立太子之事?总不会没头没脑说出来的吧!”
常槐擦了把汗:“回娘娘,他们见皇上没在,先由范成大提起立太子之事,后来叶顒叶大人逼迫几个相爷,让他们来向皇上说此事。最后陈俊卿陈大人更是说、说陛下不时有恙,于朝政不利,立……”
“够了,”吴瑜赶忙将常槐打住,对赵构说:
“陛下,那些官员可能不了解皇上,才会胡乱猜测,陛下莫要生他们的气。”
赵构的脸色已经完全变成怒红,冷声说:
“好好,他们都想立太子,朕就给他们立一个。传朕旨意,册封恩平郡王赵璩为太子。将他招回,朕不上朝时,代朕处理国事。”
吴瑜脸色大惊,朝赵构跪下:
“陛下,将璩儿招回可以,不可让他为太子。他七岁就在臣妾身边,臣妾知他甚深。他的才能远不如昚儿,请皇上收回成命。”
赵构将吴瑜扶起来:“璩儿才能虽差些,但仁孝之心更胜一筹。朕现在有时间,可以慢慢教他。”
吴瑜摇摇头,再次跪下:
“立储乃是关乎社稷大事,万不可义气用事。满朝文武,有几个同意璩儿为太子?要是皇上执意如此,岂不是将他往火坑里推?”
吴瑜十四岁就入宫侍奉赵构,在赵构心中的地位,远非他人可比。赵构在她苦苦哀求之下,终于退了一步:
“朕就暂时不立璩儿为太子,但要将他招回来,暂为朕处理国事。陈俊卿无君无父,其心卑劣,贬出朝堂。”
……
仿佛看了一场闹剧,大家闹得如此凶,刘病愈以为赵构可能会被迫同意众臣的提议。万万没想到,他会将另一个养子招回来,堵住众人的嘴。这种帝王之术,不亚于他在战场上设的那些计,让他开了回眼界。
在外面的乾元广场,陈惜春几女站在一群亲卫前面,看着不高却难攀的皇宫。
“少爷第一次进宫,也不知习不习惯?”
和陈惜春一起,永远不差话题。薛无忧说:
“应该习惯吧!在宫里虽是站着,总比在战场上好得多。只要不胡乱说话,就不会得罪任何人。”
这次孙氏几人没和几女一起,毕竟上了岁数,几人宁可在附近逛逛,像昨天那样满街跑,反而让她们难受。聊了一会,陈惜春指着城门口:
“出来了,怎么还有马车?”
大群人陆续从皇城涌出,在前方的是几辆马车。从后面步行的人中,走出一群身穿各种颜色官服之人,几女快步迎上。
刘病愈猜她们也会在这里等,因为等会还有件重要之事。他看了眼旁边的张浚:
“这位是张大帅,我淮南道制置使。”
几女有些高兴,看这样子张浚和刘病愈很和得来,一路走一路在聊,几女朝张浚拜了一礼。张浚虽认不得谁是谁,知道这些人是天平军家属,回过礼后说:
“大家今日难得聚在一起,叫上所有人去我府上。我那里虽不大,住一两百人还是没问题。别住什么驿馆了。”
陈惜春怕刘病愈忘了正事,将话接过来:
“不了大帅,我们要去殿前军军营比武。”
“去殿前军军营比武?”张浚完全听不懂:
“去那里比什么武?”
刘病愈原本没想让张浚知道,现在只能将昨天的事说出来,张浚一听大怒:
“这个李重阳越活越回去了?如此不懂事?你们不用理会他,事后我去找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