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预先商定的战术,如果出现是一名普通的大祭司,那么会放他稍稍离开战争堡垒一段距离,再由安东尼达斯和弗洛普组织拦截,那么这样,即使大祭司能够逃脱,也不会对西星州防线产生影响。
否则如果恶战直接在战争堡垒上打响,万一没把大祭司留下来,却把这座战争堡垒打成一摊废墟,那就等于自己把自己的防线上打出一个缺口,不但没有取得计划中的优势,反而会落下了劣势。
但现在出现是深渊祭司团的祭祀长,那么人类的半神强者们,不惜代价也要将其强行留下来。
一切,都只是战争利益交换下的计算。
祭祀长的身周,出现了浓稠如墨汁般的漆黑能量,他那如一块顽石般的身躯,已经隐没不见。这便是他的本源能量。本源能量如果消耗,需要靠漫长的修炼才能弥补回来,所以本源能量是每一名黑暗生物最强大的力量,却也是他们不愿轻易动用的力量。
祭祀长一上来就开启了自己的本源能量,明显是感觉到了形势的危急。漆黑的能量先对己身形成防护,然后一道精神力利箭射向理查德。理查德的精神力强度并不高明,身体一晃,撒向祭祀长的法术随即崩散。
但祭祀长身后的罗松溪,手里短短的弑君上冒出一道长长的炽白色火芒,如流星曳尾,投向祭祀长身周的本源能量中。
祭祀长的本源能量里,甩出一缕细长的能量波,如一根触手一般,卷住弑君上的火芒。一拉一甩,触手爆裂开来,弑君上的火芒直接被崩断。
触手爆裂的力量,回馈到罗松溪身上,罗松溪手里的弑君都拿握不住,叮咚一声掉在地上。他连退三步,吐出一口血。
罗松溪还没有晋入神阶,与深渊祭司团中战力最强的祭祀长本来就有不小的差距,更加敌不过祭祀长本源能量自爆所吞吐出的力量。受伤不重的原因,还是因为祭祀长分出来对付他的本源能量,只有那么细细一缕。
而祭祀长的大部分本源能量,此时已经凝成一到巨浪,迎向空中罩下来的水火结界。
这个时候,整座战争堡垒中,已经响起凄厉的鸣笛,这是最紧急的撤退命令。
对命令几乎条件反射般的服从,是战争打到现在,已经成为所有参战者最基本的素质。最紧急的撤退命令,意味着放下手头上所有的事情,无论用何种方法,只需要以最快速度,能离开多远,就离开多远。
于是战争堡垒内侧,已经有大批军车开始发动,速度快的武者,甚至已经狂奔出了战争堡垒,他们绝不会对命令探究哪怕一句原因,历次战争的血火教训告诉他们,多问一句原因,很有可能就是命丧当场的结局。
而原本在战争堡垒最外侧的城墙上,与攻上来的黑暗生物激战的武者,比如嘉士德,干脆就直接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但战争堡垒中几十万的驻军,并没有可能在第一时间,悉数撤离。或者说,能撤出去的,只是堡垒中驻军的一小部分。
比如鲍勃,在这一轮黑暗生物攻上城墙之时,他正在城墙后的轮休四区休整,离战争堡垒内侧的撤退出口相去甚远,他也远没有像嘉士德这样的能力可以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甚至罗松溪等人围战祭祀长,都是在他的视野里。
他叹了口气,摸出胸口的怀表,按开表盖看了一眼。表盖里侧,镶着一张魔法相片,那是他的妻子,在安全营里等待着他凯旋而归的妻子。
但在这场战争中,又最终能有多少妻子,等到自己的丈夫凯旋而归?
他在相片上轻吻了一口,然后从身边卡尔的背上,取过那门榴弹炮,对着那团被漆黑能量包裹的黑暗生物,“咚”地轰出一炮。
祭祀长的注意力,当然不会放在突然飞来的榴弹之上,或者说根本对这枚榴弹视若不见。他的全部精力,都在头顶上的水火结界上。
自从地面世界唯一的真神赫尔普修斯逝去之后,他的两名弟子,联手施放的这道“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的结界,便是地面生物手里,最为强大的一道法术。
安东尼达斯和弗洛普甚至谈论过,如果深渊大领主亲至,这道结界能够抵御多少时间。
榴弹射在祭祀长身周的本源能量上,没有泛起一丝涟漪,而本源能量所形成的巨浪,终于迎上了水火结界。
无声无息,两股力量僵持在了空中。
然而相迎时逸散出来的微不足道的一些些能量,扩散开去时,却对周围战争堡垒的城墙、建筑,形成了飓风般的打击。
离交战地点最近的轮休四区,一排不高的砖石建筑,此时什么都没有剩下。
包括轮休四区里的大约数千士兵,也什么都没有剩下。
无论鲍勃生前体型有多么硕大,此时,他连同一直追随在他身边的卡尔,连同他的三枪一炮,连同他的怀表,连同怀表里他妻子的照片,统统都没有剩下。
但没有人关注轮休四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空中那水火结界,与本源能量的相持上。
本源能量形成的巨浪,此刻已经被水火结界拍平,并在水火结界的压制下,有往下坠落之势。
然而本源能量上面,冒出一个硕大的气泡,啵的一声,气泡破裂,一股强大的能量喷薄而出,将水火结界硬生生向空中弹去。
安东尼达斯和弗洛普对视一眼,两人各从空间盒里掏出一件东西。
安东尼达斯掏出的是一枚火焰形状的胸章,弗洛普掏出的是一枚水滴形状的坠饰。
这是赫尔普修斯没有用掉的法器,罗松溪第一次见到赫尔普修斯后,赫尔普修斯将他已经没法再用上的法器,统统给了罗松溪,罗松溪又依据这些法器的功用,分发给了人类的诸位半神。
胸章和坠饰被同时捏爆,一股令人心悸的火焰之力,和一股令人沉醉的水流之力,弥散在空间当中。
水火结界在这两股力量的注入之下,颜色越发明亮,火焰如直指本源般明亮,海水则如直指本源般纯粹。
祭祀长的本源力量,在猝不及防间,被压出了一大片凹陷。
祭祀长已经将所有的本源能量投向头顶,露出了自己灰扑扑一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顽石的躯体。而头顶上的本源能量,剧烈地冒出一串气泡。
啵啵啵,气泡逐一破裂,同样纯粹之极的能量一股股喷射出来,向一根根针一样,扎向水火结界。
有能量针陆续扎到水火结界上,水火结界并没有那么轻易被扎破,但每一针扎下去,结界都在被消解。
本源能量的自爆,是连远古封印都能消磨掉的力量,由元素组成的躯体而生的黑暗生物,其本源能量的自爆,已经十分接近对于元素法则的还原。
每一个气泡的破裂,所逸散的能量冲击波,就会对战争堡垒形成一圈毁坏性极强的打击,这一串气泡破裂完,宏伟的战争堡垒,已经几乎只剩下半座。
罗松溪早已没有了立足之地,但他悬于空中,朝理查德喊道:
“理查德将军助我!”
理查德手中展开了一面军旗,这是当年西部军区的军旗,亦是一件几乎接近半神器的法器。
军旗上绘有红蓝白黄四色彩条,此刻在理查德信仰之力的催动下,白黄两色大放光明,一道白芒一道黄芒从军旗上投射而出,向着空中的水火结界激射而去。
两道光芒射出,理查德竟然身体一晃,拄紧手中军旗才勉力站住,仿佛已经被掏空了所有力气。
而罗松溪此时,已经将自己的身体,投向水火结界中。
祭祀长本源能量上的气泡,每破裂一个,都会带来巨大的能量冲击,罗松溪离水火结界越近,受到的冲击就越大。
当他感觉自己的承受能力已经快到极限的时候,他随手将一件半神器抛了出去。
当年在古德里安行省,当登徒子从维罗妮卡手里拿来的隔绝者之镜。
陪他从潜伏帝国一路至今的这件半神器,终于被他丢了出去。
隔绝者之镜在祭祀长本源能量的冲击下轰然破碎,却在罗松溪身周,形成一圈细小的空间乱流壁障,将冲击向他的能量,导向不知名的空间之中。
乘着这个时机,他一只手按住了水火结界,一只手接住理查德射出的一黄一白两道光芒,体内惩戒之力的运转开到极限,然后双手一揉。
水火结界消失不见,黄白光芒消失不见,剩下一道半透明的罩子,当头向着祭祀长罩下。
祭祀长对这半透明的罩子,上面散发的气息,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是将他们拘禁三百年之久的,熵之界!
安东尼达斯、弗洛普、理查德,三名半神的全力施为,然后通过罗松溪的导引,终于还原出了赫尔普修斯当年的绝学,熵之界。
一道能量幕帘垂下,刷,刷,刷,一根根能量针被刷散,能量落向战争各处,这座战争堡垒已经彻底沦为废墟,而堡垒外黑暗生物的进攻部队,也被不知道会从何处落下的能量冲击,轰得七零八落。
熵增之力,即是混乱之力,这本来就是可以令任何一名黑暗生物,感到绝望的力量。
祭祀长于是终于露出了绝望的情绪,他剩余的本源能量,剧烈收缩,这是他要将所有本源能量,一齐爆开的先兆。
然而本源能量收缩,就将他的躯体显露了出来,幕帘一卷,将那块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顽石,卷在了里面。
幕帘一抖,里面的深渊祭司团三巨头之一,黑暗生物目前战力仅次于深渊大领主的祭祀长,如同之前的轮休四区,如同轮休四区里的鲍勃,以及无数为这场围杀祭祀长所牺牲的地面生物一样,什么都没有剩下。
形体与灵魂,俱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