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把我框在你的刻板印象里,我也不全是这样的,每个社交网站都只是一部分的我,除非我们相爱,否则我不会向你袒露完整的我。
张冥之点开了她的私密日志,映入眼帘的,除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外,最鲜明的便是身形削瘦,精神矍铄的老人和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的女孩的合照了,照片里还有着七八段合抱才能抱住的粗木桩。
“爷爷奶奶都是农民,光靠种地确实是可以养活自己的,但……”成果果的记忆仿佛回到帘初,虽然日子过的并不富足,但别的孩子有的,她也都有,但那也不是平白无故来的,“爷爷也是个倔脾气,他不希望过一辈子窝囊日子,更不希望他后辈的日子很难过活,所以他除了帮奶奶干农活外,还去跟老板干活了,其实他就是个搬运工,用拖拉机运输着别人砍下来的树到指定的地方,多的话,一可以有四五百,有时候路途太远,他就把树带回来,哈哈,那时我都叫他光头强……第一个老板是熟人,对他挺好的,只是这钱从不准时发给他,后来拖到他死都没有还。第二个老板倒没有那么熟,但工资每次都是准时给的,可惜,万分之一的概率,他还是没躲过那次噩梦……”她苦笑了两声,神情恍惚,思绪回到了那个晚上,呼吸就不由的急促了几分,她好怕,真的好怕,成果果钻回了张冥之的怀里,一股暖意流入心中,那份恐惧感才慢慢退散。
2017年9月25日,距离您去世已经过去十了,中秋节那原本应该是团圆的日子,可我想以后我再也不会去过中秋节了……嗯,十的时间,那份情感愈演愈烈了,我再也不想郁结在心中了,毕竟身边还是有担心我、关心我的朋友的,我觉得您也是希望看到我重新振作的样子的,所以,我想把这一切记录下来,当做缅怀,余下的留给时间消化。
老爷子,再过几就是你的生日了,你,延后一,国庆节,大家都放假,一起回来吧。我,好啊。中秋节,下午四点半,我妈陪我出去剪头发,路过QQ饰界,我,给老爷子买副过冬手套吧,这是我第一次给他生日礼物呢。妈妈,好啊,虽然只有三十五块,但是老爷子一定会很喜欢的。我,再过十年,老爷子八十岁了,我一定会让他的生日有排面的。妈妈,老爷子呀,在拖两年的树就不干啦,老啦。我们都,现在就别干啦,身体要紧。老爷子,大女儿家刚买了房子,负担重,二女儿家有两个孩子,也不容易,老头子要帮他们减点负担,给他们些钱。显然,他是没听进去的,他就是这样犟的。
之后呀,妈妈又急冲冲的拉着我到了一个店里面,里面挂满了红纸包,她,老爷子生日,得装一千块钱。我笑着,排面呀。忙活完后,我们回到家中,时间,中秋节下午五点二十四分,妈妈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老妹。我调皮的叫了两声:老妹呀老妹呀。是啊,今多开心啊,怎么也得皮一下阿姨吧。阿姨声音低沉:“把电话给你妈”。妈妈拿到电话,刚走几步到客厅,腿就软了,接着面容痛苦到扭曲,胸口急到上下起伏,声音几近嘶哑:“爸爸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我感觉像失了全世界,像梦一样的不真实,摸了摸还没有拆封的手套,一种难以言的情感涌了上来,嘴里反复念叨着:“为什么?”,电话那头,是拖拉机超载,整个就翻了,千斤重的树压在爷爷的身上,脸都压到紫青。一连串的画面在我脑海里面播放,我能够感受的到他那时候的痛苦,他想要再看看孙女,再陪陪奶奶,可是时间无法倒流,人再也回不来了。
还有几就是您的生日了,您在中秋的前一还跟我视频通话呢,那时候我在看电视剧,多少有点心不在焉,匆匆的看了您一眼,就把手机给妈了,您似乎也不在意,不过我想您心里还是有些在意的。没有想到,那匆匆的几眼就是永诀了,我恨啊!难受到哭出来也减轻不了一点痛苦。您原本是在一个叫毛儿圩的地方的,因为不受人待见,入赘到了后六队的奶奶家,您肯吃苦,也愿意去为了这个家去吃苦,从来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您,用种田,开拖拉机,拖出了这个家,您,哎呀,大女儿二女儿要回来住,一间房子肯定不够啊,大夏就自己陪着工人一起去盖。
您总是嫌奶奶烧的粥不好喝,经常跟她拌嘴,奶奶也不在意,总是让着您。在您走之前那个中午,还跟奶奶通话呐,让她放心,等你拖完这一趟就回来啦,让她弄点青菜下面吃,奶奶,等你回来。可是,再也等不回来了,连尸体都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哈哈,可笑吧,中秋老板还揪着人不放,还非得装超载,什么不然路不好走,不好走你妈呢?听到你们在我老爷子生后谈赔偿的问题就觉得恶心。爷爷承诺过的,过完生日要给我零花钱的,你也过的,要看到我考上大学的,为什么要骗我?您来这个家五十多年了,一的清福都没享,您怎么能甘心走呢?我,成果果,这辈子只有这一个爷爷,严生银。
那夜晚,成果果跟着父母赶回了老家,在路上,她仿佛看到了爷爷那时候骑着摩托车载她回去的身影,她很喜欢老家,每次在回去的路上,她就会在爷爷的耳边高声大喊,呀!终于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这次再也没机会等到他在假期前接她回去了,以后也不会有了……回去后,她见到奶奶泣不成声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但她的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憋不出来一滴,余下的只有痛苦。
这件事最后的结果就是,老板不情不愿的赔偿了六万块,因为监控里确实看不出什么端倪,只能把原因归结于人老了,手稳不住拖拉机的龙头了,六万块买一条人命,当时成果果恨不得扔出三十万买爷爷活过来,再不济,买那一家子下地狱陪葬!
是的,那时的她戾气很重,不想放过自己,更不想放过那些惺惺作态的人。
家中,买回来的红纸包、过冬的手套静静的躺在桌上,月光倾斜照射在上面,格外的清冷,它们,再也没有机会给到那个老人手里,将永远的长眠于那个月圆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