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话叫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其实这个话也可以说成是人人有本难念的经,这个经好不好念大多时候取决于一个人对他本人的人生理解有多深,一般情况下文化程度高一点的念起经来总是要难一些,然后,见识过真正好的人生体验的人念起来也会——不是更容易,而是更难,因为美好的东西总容易逝去,而我们一般总是愿意接受人生比较容易的那一部分,遇到难处大家是会破口大骂老天的不公或者命运的多舛的——实际上人生固然有千万种不同,但人的能量释放方式总归是差别不会太大的,当然,必须要一个人长大成为一个健全的、理性的同时激情澎湃的完整的人类动物以后,这种分别其实才会没有想像中那么大。这和人的聪明程度关系不大,如果你不信,你去农村里找一个种了三十年地的农民,不用说知道宇宙,他甚至可能此生没坐过飞机,也不准备坐,你去问他很多人生态度或者哲学,你会发现他也不比你,一个读过很多书发了挺多财的人懂得少——最贴切、美好的人生体验不仅仅会来自于那些磅礴无限的东西,也会来自于一些隐密微妙的东西。在一个天文学家来讲,他可能知道满天星宿,知道这些天体运行的各种规律,如果你去问这个农民,他可能知道的是一些类似牛郎织女鹊桥会、五星连珠利中国的这些东西,可是他所知道的这些或是浪漫或是玄妙的东西其实比起科学所说的那些原理来其中蕴含着的人类智慧一点都不会少,甚至反而更多。
但是注意一个问题,就是一个人的人生体验好与不好跟他的这些知识储备往往关系不大,而更在于这个人的“悟性”,整个人的生命说了归齐对这个人类个体来讲无外乎是一种修炼,这场修炼跟别人的关系不大,体验最终只回馈给自己。不同的地方往往是很多人根本不懂事件好坏运行的规律,不懂人间良知对人的塑造和反馈,也不懂各种感情流动对一个人人生高度的限制或者升华,他只在意眼前的那些得失,所以眼光的不同会造就人生万象——一个人要看透这些东西是很难的,即便在这个时候看透了,当你真正面对一件问题时你还是会做出符合你修炼程度的应激反应,许多聪明人做傻事或者不那么聪明的人灵光一闪的原理就在这里,这也就是“当事者迷旁观者清”的根本原理——因为在事情进行的时候人的三种形态就不稳定了呀,人在遇到事情或者遇到别人的时候一定不是他独处时那个状态,因为能量是流动的呀!只要有别人搅动你的形态力,你就别想像独处时一样处事那么公正,思考得那么透彻,感受那么灵敏不是么?这才是造就了人生千姿百态的根本原因,它不在于一个人的反应有多敏锐,一个人的思想有多高超,不在于一个人的感受有多纯良,而是这三者的有机结合所造成的万万亿亿种不同的应激反应注定会造就每一个人的独特,而我们人类永远连自己这三种反应的根本原理都想不通,大多数时候人们都在事后懊悔而已,正是这个原理,造就了每个人读起自己的经来表现出的形态都不一样。
真正的强人遇到事情是能把这三者都考虑进去,而且他最起码能做到对自己问心无愧,这样的例子里最突出的人就是段乾坤。所有人都唾骂他,鄙视他,讨厌他,不论从哪个形态上都没人认同他,唯独可能和他达成某种默契的阿比盖尔死得很惨,这对他造成了一些困扰——但是晚了,他这样的三观(物质观、思想观和感受观也就是灵魂观)是绝对不会更改的,他可能会觉得懊丧,但在他看来阿比盖尔就属于那种付出了太多甚至忘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所以导致身首异处的人——换句话说他觉得阿比盖尔还是太傲慢,觉得自己是人类里的大救星,做了太多普遍意义上的“好事”,没成想人的生死好坏和这些所谓的“好事”关系不大,于是他的头就被砍了下来,跟自己的腔子都没法连在一处……
因此上做好事要有个限度,对段乾坤来讲就是这样,他出生入死,虽然只是做一些浪费口水的工作,但他一定要给自己找一点让人看不上的、只为自己服务的由头,这种感觉最根本的原理就是:他觉得傲慢是人类大敌,好事做多了也跟坏事做多一样会横遭惨死,这中间的规律跟普通人想的可不太一样。他作为一个人只能想到这里,其实这中间的因果也很简单,那就是人以为的规律当然不会是宇宙万物运行的规律,人的善恶标准也不符合天地间运行着的“道”,所以人的善恶和他的遭遇没什么必然联系,这中间只存在个人体验的分别,不存在决定生死存亡的根本原理。
尼克马那个样子让他感觉到一种切切实实的恐惧,话说,对有的人来讲,特别是他这种人来讲,恐惧这种感觉是相当别扭的,因为这会影响他的判断——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家伙非常不祥,不祥的东西他是不会带回到自己住家附近的,所以他直接就奔着守卫城来了。在他眼里,你别看这里的人怂得一批,连艘像样的飞船都没有,但这里的人搞不好将来会非常厉害,而且他能感觉到这些神神秘秘的人内部有一种力量,这种力量从哪里来、会造成什么后果他不必知道,但跟他们搞好关系对自己是非常有好处的。于是,这个汗淋淋的家伙,从拉莱耶飞城一出来就直奔守卫城而去,在这中间还接了舒成春一通电话。
“为什么?这个家伙已经是个半傻子了,可是他身上有一些地方我们搞不清楚,连火星那些最牛的科学家都搞不清楚,他的脑子里有个谜,而且这是个非常危险的谜,是一种让拉莱耶飞城一天都不愿意收留这个人的谜。这个谜带回你那里只会是个麻烦,现在最大的昏迷者饲育基地在守卫城,最先进的医疗机器人在守卫城,能使用这些机器人的人也在守卫城,怎么,一盒危险的罐头,你打不开它,还要抢回去,万一哪天爆了……你懂我意思吗?”
聪明人之间其实不需要说太多的话,舒成春马上就听懂了,他只是让守卫对尼克马做了个扫描就同意了把这个人扔去守卫城——如果尼克马是清醒的,那他对舒成春可能还有点用处,但他要一个脑壳里不知道有什么毛病的肉梆子有什么用?脑子里的毛病……听起来就让人个瘾,现在火星上最讨厌最无奈最累赘的可能就是他们了……
“不过有什么研究成果你可得让他们随时报告我,这一点是必须的,不然我就要派部队进驻……”
“那是自然,这个我去说。”
也就是说,尼克马现在的情况相当于是一个带着致命病毒的小白鼠,谁也不想要这只耗子,但都挺想要那种病毒——耗子有得是,病毒这种东西,特别是可以控制的病毒这种东西可不是谁都能遇上的,这玩意可遇不可求,据说在这方面搞小动作的人最后死得都挺可怕的。
至于这中间的小弯弯绕,也就是说尼克马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还得仔细聊一聊。
尼克马这本经是挺难念的,因为从原理上说他自己没有足够的意识读自己,得让别人读他,这本身就是个问题。他应该属于……这该怎么分类呢,如果说火星上那些意识丧失的人患上的是一种精神疾病,那尼克马这个也算,但是我们在前面说过他之所以能醒来是因为雅典娜通过星灵之力往他身体里注入了一个灵魂。按我们人类的体验来讲,如果把一颗成熟的灵魂比作一颗参天大树,那么每个人都不是出生时就在身体里预装了一颗完整的树,而更像是一颗“灵种”,这颗种子最后长成什么样子还要看后天的栽培,而这个栽培的过程其实就是修炼的过程,也就是我们说的那个“念经”的过程。尼克马这个情况非常复杂,我们这个书里有千千万万个奇人,但他这种情况可能还是头一个。我们说,人的灵种天生不是完美的,不是成熟的,但有一点是一定的,就是如果这个种子是松树,它绝不会长成柳树,如果它注定就适合高寒少阳光的土地,你把它栽在日照充足又温暧明亮的河边它就长不好——可能还能活,还能长得出来,但一定长不好,因为这颗灵魂压根也不该长在这种鬼地方——所以你知道大人们按自己的经验培养小孩子有多蠢了吧,适合这颗灵魂的生活环境不一定就适合另一颗,你得给他充分的自由让他自己找到合适自己成长的环境才行呀!但是我们早就说过,灵魂长好长不好不一定就是一个人生存的必要条件,火星人没多少灵魂也能吭哧吭哧往下活,而且还搞出那么了不起的科技成果,所以这个东西在以前的人类生存里其实不是一个必要条件,但是如今看来这种灵魂不稳的恶果也很显而易见,就是如果别人从意识流或者灵能流上面攻击你,你一定没有还手之力,最后就会造成火星如今的这种情况。但是要想从一个信仰科技力的文明里,特别是科技力十分发达的文明里产生出一种灵魂稳固的文化流派来,甚至从这个方向上研究出一个可以使人灵魂稳固的信仰一类的东西来,这基本是不可能的——火星的科技力太强了,他们根本不需要从别的方面去提防别的打击,因为在他们的理解里比他们聪明的人是不存在的,既便有,他们也不可能有足够的资源建构能威胁到火星文明存在的科技力——基本上,这个想法是正确的,但是如果打击从别的方向上来,比如意识或者灵魂,你就抵不住了——而且不见得别人就没有你聪明,起码海王星系那一波人就不比你们差,你们会见识到他们的厉害的——
也就是说,原本我们人类是可以不需要方方面面都照顾到才配无忧无虑地活下去的,但是因为环境的变化,大家的生存环境是变得一天比一天恶劣了,这倒挺符合整个人类历史,所以关于灵魂稳固这个如今生存所需的必要条件也是在热核战争以后我们自己加在自己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