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险死(1 / 1)

不得不说南唐真的有钱,一个位于边境的小城,就能在府库里抄出八九万贯来,分到每个士卒手里多则数十贯,少则十几贯,一个个乐得见牙不见眼,找个犄角旮旯叮叮当当的数钱。

兵大爷的向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难得肯听徐羡的劝还给光州的府库留了一千贯用于日常开支。徐羡告诉光州刺史如果这些钱不够的话,可以向寺庙“借”点,按照周国的法律,光州城内是不需要那么多寺庙的。

光州刺史立刻会意,趁着这无人管的空档将光州城里的寺庙尽数抄了,也不知道他得多少的银钱,又送了一万贯给徐羡。

钱是得了不少,可也不能带着这么些钱去打仗,不等到淮南就给得累死。徐羡叫众士卒选出几个信得过的人手用车马载回开封然后存到当铺里,等打完了仗回了开封再取。

一个老兵油子拿着徐羡开出来的字条,冲着他恐吓道:“到时候要是取不出钱来,别怪老子给你玩命儿。”

白延遇一脚把那老兵油子踹倒在地,“你命贱也就值这十几贯钱,徐殿直可是有万贯家财,要没有他手下的兄弟用命,你那儿来的这十几贯钱,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老白,过分了!”徐羡伸手将那老兵油子扶了起来,这些都是潜在的客户哪儿能横眉竖眼的,“这位老兄若是信不过徐某,可以押车一起回开封,直接取了自己的钱回家去。”

“俺信你就是,不过俺可不回去,俺还要跟着打寿州,听说寿州是座大城里面的钱肯定比光州还多的多!”

“打寿州!打寿州!”

也不知道谁起了个头,周围的人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拼命叫喊,都说权利是最好的春药,金钱是最好的兴奋剂,看来一点没错,才这点钱就让他们一个个的上头了。

在拿下光州之后,徐羡立刻快马联络中军,隔了一天就有数百骑兵过来接管光州,还带来了一份李谷的手令,内容将两人称赞一番,表示要替他两个向朝廷请功,命他们再接再励云云。

哪里用得着李谷的鼓励,士气正旺的兵大爷们,当日就拖着徐羡和白延遇离开了光州,三千余人向东横插直奔寿州而去。

前方并非是一路坦途,想到寿州少不得要先过淮河,徐羡和白延遇领着人刚到淮河边上,就见淮河之上浮桥已是火光冲天。

白延遇气得大骂,“他们这是瞧准了咱们要来,故意烧给咱们看的。”

“烧便烧了,这小桥也是就叫百姓往来的,根本容不下大军通过,到时候还是要重新搭建。”徐羡往对岸一指,“只是哪里还有个寨堡,想搭桥怕是没那么容易。”

在河对岸有一处寨堡临河而建,估计就是里面的唐军刚刚烧了这座浮桥,看寨堡的大小应该能容纳两千人。白延遇摇摇头道:“若是他们在对面拦截,别说搭桥想过乘船过河也不容易,更怕他们半渡而击。”

徐羡嘿嘿的笑道:“想过河也不难,只管派人去找船就是。”

当下骑兵分作两边,沿着淮河沿岸找船,可对方似乎早有准备将船都收了去,用了一天的功夫跑了几十里路,方才找来五十余条打渔小舟,嗯,抢来的,好在他们还有点脑子连船夫也一起带了回来。

那些渔民一个个哭爷爷告奶奶的跪在地上相求放他们回去,徐羡立刻使出杀手锏来,每人发了五贯钱,并且告诉他们明天干完活还有五贯。

有钱能通神,更何况在河上讨生活的苦哈哈,十贯钱也许是他们一两年的收入了,当下一个个把胸脯拍得震天响保证明天听指挥。

白延遇道:“你倒是出手阔绰,不给钱他们明天也得乖乖的操船。”

“他们都是渔民,要是划到河中央跳河跑了,咱们就等着在河里打转吧,反正老子没操过船。如果没钱的话也就罢了,有钱还不舍得花那就是蠢货了,反正不是我自己的钱。你忘了先帝当年西征时,一路撒钱过去的,打了一年多也没死多少人。”

“嗯……是这个道理,不过这几十艘小船带不了多少人,怕是在对岸站不住脚,到时候岂不是白费功夫。”

“谁跟你说我要登岸了?”

白延遇不解的问:“那你是个什么意思?”

徐羡扭过身来看向西边,自言自语道:“今天的晚霞很美啊!”

白延遇一脸的疑惑,看了看西天的晚霞又瞧了瞧对岸,突然狞笑一声,“嘿嘿……你真是够狠!”

“你误会我了,其实我心肠很软最不喜欢死人,尤其不想手下的兄弟死了。反正我跟对面的唐军也不认得,他们死了我也不会那么难过。”

“呸!假仁假义!”

在淮河岸边休息了一夜,天色大亮徐羡才起了床,穿戴好盔甲,吃过早饭就到了河边。

这里属于淮河的上游,河道并非是东西走向,而是从西南流向东北,徐羡伸手从地上抓起一把浮土,轻轻一扬,黄色的烟尘便朝着河面飞去。

白延遇道:“风向正好,别耽搁时间了,赶紧的上路吧。”

“他娘的,能不能说点好听的!”徐羡骂了一句又对吴良道:“熟习水性坐船不发怵的可都找好了?”

南船北马,北方人旱鸭子居多,别说会游泳的,有的人坐在船上都会打怵,可是在汴梁算是例外,汴梁有四条大河相连且漕运发达,会操舟凫水的还真能找到不少。

吴良回道:“红巾都里找了二百个,又从白虞侯的麾下找了五十个善射且熟悉水性的,已是教他们使过神臂弩了。”

“这就登船吧!”

渔船很小,除了船夫也就能坐五个人而已,二百五十人在五十艘船上正好坐得满满当当,一条条的在河边整装待发,只等着徐羡一声零下便乘风东去。

徐羡登船再次向对岸看了一眼,除了波光粼粼的河边,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芦苇荡,隐约可见矗立其中夯土垒成的寨堡。

一阵强风吹过,对岸的芦苇荡起伏不定哗哗作响,宛如汹涌波涛,似是藏着万千伏兵。

白延遇拍拍徐羡的肩膀叮嘱道:“若不可为尽管回来!”

“嗯,算你有良心!”徐羡到了河边上,轻轻一跃便跳到船上,单薄的小船剧烈的晃荡。

大魁紧紧的抓着船舷道:“殿直慢着些,船翻了该如何是好。”

“我记得你会凫水,紧张个什么!”

“那也是在汴梁河里,这淮河比汴梁河可深多了,再说身上穿着盔甲,掉进河里一下子就沉下去了,还等你游上来。”

“哈哈……那倒是真的!”徐羡一挥大手,“全军出发!”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五十余艘小船尽数往对岸行去。

这里是淮河的上游,河道并不算宽但是也有百余丈,微微起伏的波涛,轻轻的敲打着船身,啪啪作响,小船劈开两道水痕迅速的驶向对岸。

“小将军!”

徐羡扭头看向船夫,“你是在叫我吗?”

船夫是个中年汉子,见徐羡望来不由得面露紧张之色,“这里你官职最高自是在叫你!”

“你有何事?”

船夫道:“俺是想给你说,对面的芦苇荡里藏着人哩!”

“哦?你怎么知道?”

船夫伸手往天之上一指,“你看水鸟一直在天上转,都不敢往芦苇荡里落,里面定是藏着人哩。”

徐羡抬头一看,果然和船夫说的一样,“你是唐国人,收了我的钱给我划船已是尽到义务,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船夫道:“俺是唐国人,可阿爷是中原来的,早年从蔡州逃难至此就在淮河边上落了脚。”

“哦,原是这样。”

船夫又道:“小将军绝对不能登岸,不然就会被堵在岸上回不来了,小人还有家小不想死了。”

“你放心,我不登岸,如果他们藏在芦苇荡中那最好不过。”

说话间船只已是行到河面的中央,徐羡立刻吩咐人船夫停下,船上的士卒立刻取出准备好的弩箭,箭头之上都缠了油布,又把箭头放在火把上引燃四十五度斜指向天空。

尚未发射,芦苇荡中已经出现骚动甚至还有人惊呼出声。

“不必射人,有人在的地方多半都有船,有船就会水,只管射的远些,目标集中一些不要分散!”徐羡嘱咐一声下令道:“放!”

两百多支箭矢拖着淡淡的尾烟射向芦苇荡的深处,此处的河面宽约百丈,这改进版神臂弩射程两百步远,在河面中央放箭已是远远的超过河岸。

如果再晚两个月芦苇已是干透,再加上它特殊的空心结构,燃烧起来那会像浇了油一样。不过此时芦苇还有些许水份,徐羡叫士卒们把目标集中一些就是担心烧不起来。

“杀!”

芦苇荡里响起喊杀之声,里面的唐军大概也意识到芦苇荡一旦燃烧起来,寨堡里面的人就算烤不死多半也能呛死,不想呛死便只能跑路。

一百余艘小船从芦苇荡的两边杀出来,呈合围之势向河面中央的唐军包围而来,见唐军离得还远徐羡命令道:“不用管他们,刚才的那个位置接着射!”

又是一阵火雨过去,芦苇荡里终于腾起了淡淡的青烟,唐军也越来越近,徐羡却只能叫船夫尽量保持在原来的位置就怕士卒找不清方向。

两百余人一连射了三轮火箭,芦苇荡中终于窜处一股火苗来并且迅速膨胀,隔得老远都看得见。徐羡大喜这空心的芦苇只要点燃了,除非老天爷下大雨,几乎没得救。

“啊!”身后想起一声惨叫,徐羡扭头就见刚才的那个船夫胸前中了一支箭仰面倒在河里,左右两边唐军已是不远,船上的士卒正举弓射来。

徐羡大声命令道:“船夫调头!兄弟们保护好船夫,给我狠狠射对方的操舟的士卒!”

五十余艘小船迅速的调头,船上的周军也纷纷用神臂弩还击,盔甲齐全的周军挨上唐军两箭只能算是小伤,唐军挨上一记神臂弩便要当场毙命,中箭者惨叫着掉落河中。”

大魁道:“殿直咱们的船,怎么不走哩!”

“船夫死了!船会走才怪,你力气大赶紧的划船!”

大魁摊摊手道:“我不会操舟!”

徐羡把两个船桨取下来丢给他一支,“看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徐羡拿着一支单浆坐在船边就按照赛龙舟的方式划船,可见船反而继续往里走不由得奇怪,扭头就见大魁在另外一边也在划水,不由得骂道:“谁叫你划了!”

“你不是说叫俺学你吗?”

“我现在调头!”徐羡连连划几下终于掉过头来,可是在前方唐军已是完成了包抄,唯有徐羡所在船只被围在了里面。

九宝道:“这下子完了!”

“完不了!”徐羡大声命令道:“所有人低下脑袋护住头颈!大魁听我口号划水,一二,一二……”

许是危急关头爆发了潜能,从未划过船的徐羡和大魁配合的相当默契,两人只顾埋头猛划,身下的小船宛如离弦之箭向前方冲去。

左右两边不时有弓箭向他们射来,徐羡能清晰的感觉到利剑射破甲胄尖锐的扎在他的肉里,不是一支两支而是好些支。可他竟不觉得疼,还抽空瞄了瞄看了看前方,寻找了突破口。

见正前方两只唐军的船空档稍大便直直的冲了过去,船上唐军忙挺枪拦截,徐羡船上最前面的那个红巾都士卒一下子就对方挑落在河里。

九宝和另外一人立刻挺枪还击,不等他们短兵相接,两个船头已是装在了一起,嘭得一声的闷响,船身剧烈的晃动,高昂着船头冲了过去,九宝和另外一名周军士卒直挺挺的摔在船上,至于敌军的船只当场侧翻,船上的士卒几乎没有挣扎就沉到了水里。

“冲出来了!冲出来了!”大魁兴奋的大叫,“殿直……人呢”

大魁看向身边,可哪里还有徐羡的影子,他望向迎面而来的吴良,“殿直人呢,你可看见?”

吴良则是面色惨白,颤抖着手指着河面,“掉……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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