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清流关(1 / 1)

徐羡觉得赵匡胤在澶州时一定偷看过符后洗澡,不然柴荣不会这么的难为他。

滁州是拱卫金陵的江北重镇,城高池深兵多粮足,最关键的是想要攻滁州,必先拿下滁州西北的险峻关隘清流关。

攻陷滁州的难度一点都不会比攻打寿州的难度小,柴荣十余万民夫又有十万悍卒都没能攻下寿州来,却叫赵匡胤拿五千人去攻打滁州,简直就是没有天理。

可怕的是这样极不合理的要求,赵匡胤竟然答应了。徐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和文武百官一样都是满脸的错愕,他要作死徐羡可不陪他一起玩。

赵匡胤是真龙天子,有老天爷照应着,徐羡就是个极倒霉的穿越者,再大的荣华富贵那也得有命享受。他立刻上前道:“陛下,红巾都这几日伤亡不小,请准许……”

赵匡胤却突然打断他的话道:“红巾都伤亡不少,其他的士卒也是疲惫,请陛下准许我等休息三日再去攻打滁州!”

柴荣大方的道:“随便你们休息几日,休息完了就往滁州去。”

事情就这样被一锤定音,回到营地徐羡立刻就冲赵匡胤发火,“你凭什么就替我答应了!”

赵匡胤也不恼嘿嘿的笑道:“难道你不相信我能攻下滁州。”

“险关坚城你能攻下来又如何,人若没了你攻下金陵来也没有用!”徐羡拍着自己的胸口道:“我才二十出头,可不想死了都未见过自己尚未出世孩儿!”

赵匡胤只是笑着相劝道:“你放心,我保证这滁州城拿的和涂山堡一样轻松。事已至此,你抱怨我也是无用。”

确实,到了这地步他和赵匡胤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能同舟共济。作为一个骑兵徐羡第一次认真思虑有何破城之法,实在不行他连火药这样的大杀器都准备献出来了。

出发这一日,柴荣又亲自送行到营外,殷切的嘱咐道:“若实在不行,只管回来!”

总算柴荣还有点良心,大约也知道这次有点强人所难了,可赵匡胤却偏偏充大头蒜,“陛下放心,臣不破滁州誓不还!”

徐羡气得直翻白眼,白延遇还在旁边一脸仗义的拍着他的肩膀,“上次我遇险你说邀帮我照看妻儿,这次你若回不来我也一样。”

老子家资无数,还有两个早晚要当皇帝的舅哥儿,就算是真的死在了滁州,也不用你个胡子帮忙照顾家小。

五千士卒大多都没有意识这次去攻滁州会有多么凶险,红巾都的众人也一样,一路之上徐羡对他们极为的宽纵,别说偷酒精兑水喝,就是调戏良家妇女也不曾斥责,毕竟这一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出了寿州,五千余人就进入定远,原本南唐老将皇甫晖曾带三万人马在这里做后备援军,不过在刘彦贞战死之后,皇甫晖就带人撤离进入到了滁州。滁州一下子就多了三万兵马和一员经验丰富的老将,平白的为攻打滁州增加了难度。

定远的守军没有出来找碴,任凭他们五千人大摇大摆的离开,赵匡胤还开玩笑说是唐军给徐羡这个定远县伯面子,可是到了清流关前他便笑不出来了

清流关位于滁州西北,是由北南下的毕竟之路,此处地形险要山高谷深,被称之为金陵之钥,过了此关便可饮马长江剑指金陵。

赵匡胤骑在马上手搭凉棚远望清流关,只见两座山岭之间夹着一段高耸的城墙,叹道:“比我想象的还要险峻,这金陵之钥不好取啊!”

徐羡揶揄道:“现在知道为难了,之前你可是答应的十分痛快。”

“知闲勿忧,你且回去埋伏好,待我如涂山堡那般将他们引出来!”

“同样的招数还能使两回,怕是里面的人没那么容易上当!”

“不试试怎么知道!”赵匡胤说着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包袱,“嘿嘿……这回我有准备!”

打开包袱一看,里面尽是些鲜艳的羽毛和彩绸,当然还少不了一件妇人的衣裳。赵匡胤把羽毛尽数插在盔甲的缝隙里,又把彩绸系在马儿身上,连人带马打扮的花枝招展。

徐羡真的不太理解赵匡胤的行径,里面的唐军又不是雌孔雀,不会见到花枝招展的赵匡胤就出来和他交配。

其实赵匡胤的这种做法在古人眼中有炫耀挑衅之意,再加上一件女人的衣裙,里面人但凡有点血性都要出来和他干上一仗。

赵匡胤带着两三百人向清流关而去,到了离城墙两百步远的位置,独自一人挑着妇人的衣裙到了关下,叫嚣道:“关中守将是谁,可敢出来与我一战!”

上面立刻有人回道:“关中守将乃是我唐国奉化节度使同平章事皇甫将军,来者何人?”

赵匡胤心头不由得一喜,皇甫晖果然亲自镇守在这里。

皇甫晖并非是土生土长的南唐人,他本是魏州人,而且出自臭名远扬的魏博军精锐银枪效节都。

和大多数的魏博军士卒一样,此人年轻时勇猛又无赖,因为赌钱赌输了没有钱还债,就在军中煽动叛乱。

当时李存勖在位四年尽失军心,被他一鼓动竟然真的成了,乱军先是劫持了都将杨仁晸,杨仁晸不从就将他杀了,之后又拥立一名小校,这位小校也不愿意造反又将小校也杀了。

皇甫晖拿着两个脑袋威胁裨将赵在礼,赵在礼知道无法拒绝只得答应。赵在礼自称魏博军兵马留后,任命皇甫晖为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

皇甫晖带着乱军在邺都烧杀劫掠,他到百姓家中问姓什么,百姓回答说姓“国”,他就说:“我便是要破国。”;百姓回答姓“万”,他则说:“我就是要杀一万户!”。

后来他又带着魏博军拥立李嗣源为帝,李嗣源登基后封他为陈州刺史。某天赌钱输个精光,身为刺史的皇甫晖竟到已经是节度使的赵在礼家中勒索了数千贯钱。这一连串的旧事,足见皇甫晖为人极为凶顽。

不过他还是有些骨气的,后晋灭亡之后,他不想做辽国的臣子,就带着部下投奔了南唐,李璟封他为奉化军节度使,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赵匡胤走南闯北也听说过皇甫晖的名声,知道他在这里便蓄意挑衅,以皇甫晖的暴烈的秉性若是能受得了这般羞辱才怪。

他仰着头对城上回道:“我乃是大周殿前司都虞侯徐羡,我虽是年轻后辈却早闻皇甫将军大名,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皇甫将军,这一件衣裙就赠给皇甫将军了表敬意,还请将军笑纳。”

赵匡胤不报真名,是担心皇甫晖知道了涂山堡的事情,一听他的名头会有所防备不肯上钩。说完这一句,他已是做好了准备迎接城墙上的箭矢。

谁知城墙上发出一声洪亮的大笑,只见一个身穿银甲须发花白的老者扶着箭垛对他道:“老夫离开中原已经近十年了,不曾想还有年轻后辈竟还记得老夫的名头,你的这件礼物老夫收下了,你放在城下老夫回头就会派人去取。”

时间、世事能磨平一个人的棱角,也能软化一个暴戾的性格,皇甫晖年逾花甲性格已是平和了许多,加上他老道的经验一眼就看出赵匡胤的阴谋诡计,如今他身系南唐国运,哪能任性行事。

这一番回答叫赵匡胤大为意外,没想到皇甫晖竟然忍得住,又道:“早闻皇甫将军威名,今日特来讨教,将军却闭门不出难道是怕了我不成?”

“哈哈……老夫也听闻过你的名头,寿州城外一战以少胜多,还斩杀了刘彦贞确实有两下子,可老夫不是刘彦贞那个没用的。原该教训你一顿,可又怕旁人说老夫以大欺小,今日就饶你一回,还不速速离去!”

见皇甫晖仍不上钩赵匡胤有些急了,立刻骂道:“皇甫晖你这老匹夫,胆小如鼠,若是怕了我直言便是何必找借口,从爷爷裤裆里钻过去饶你一回也无不可。”

皇甫晖却再不回话,城头上的唐军齐声回骂,不过骂的不是赵匡胤而是徐羡。赵匡胤也放开了与唐军对骂,他口沫横飞比起刘婶儿来也不差。不过只是他终究是一个人,再长十张嘴,也骂不过城头上数以千计的唐军。

直到嗓子眼都冒烟了,赵匡胤终于放弃了引蛇出洞的计策,在唐军的嘘声之中灰溜溜的离开。见徐羡在不远处等他,便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叫你去埋伏了吗?”

“我就知道你引不出守军,唐军又不是傻子,中了你一回计策还会中第二回。”

赵匡胤叹道:“我也是没想到,那皇甫晖竟然有了一副好脾气。”

“不管皇甫晖是不是好脾气,反正我是暴脾气,你拿我的名头招骂我可是都听见了的。”

“嘿嘿……好说,等回了营地我自罚三杯!”

赵匡胤这次攻打滁州,带上了赵普,这位不愧是宰相之才,他一路上把军务后勤打理的井井有条。等徐羡和赵匡胤回到营地,他已是令人扎好了营帐,挖好了壕沟。

听赵匡胤说敌军没有中计便劝道:“虞侯不必着急,赵某还有一计!”

赵匡胤立刻来了兴趣,“还请赵先生教我!”

赵普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已是叫人去办了,两位虞侯只管等着就是!”

到了黄昏十分,几个周军抓了一个唐国百姓押到赵匡胤的身前,赵匡胤刚要斥责,赵普却冲他摆了摆手问那唐国百姓,“你是樵夫还是猎户?”

那唐国百姓惊恐的求道:“小人只是个樵夫,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请放了小人吧。”

赵普摸出两锭银子,“我问你话只管回答,若是答对了,这银子就是你的。”

樵夫闻言看看赵普手里的银子,眼中露出贪婪之色,咽了口吐沫道:“军爷只管问就是,只要小人知道的绝不隐瞒。”

“你平时可是在清流关两侧的山岭之中打柴?”

樵夫点点头道:“正是,刚才这几位军爷已是问过了。小人平常就在清流关西侧的山岭中打柴。”

“哦,西边的山岭可有通往清流关的途径!”

樵夫摇头道:“西侧的山岭之中并无通往清流关的途径!”

徐羡和赵匡胤自是明白赵普打得什么算盘,赵匡胤到了那樵夫跟前恐吓道:“当真没有?若敢虚掩哄骗我便砍了你!”

樵夫吓得跪在地上,“小人不敢骗军爷,西边确实有一条上山的小路,可以沿着那条小路爬到山头,可必须要过了一条四尺深的山涧,再翻一座陡峭的山头方能进到清流关内。”

徐羡追问道:“那东边可有途径进关吗?”

樵夫回道:“东边地势更加陡峭,要翻三道山梁才能进到清流关里,山中又有野兽,故而小人很少去那里打柴,还不如西边。”

赵匡胤坐到凳子上,扭头看向徐羡,“翻山越岭对红巾都来说应该不难吧?”

“对红巾都来说不难,可是那四千却难入登天,尤其是在晚上!”

清流关中有两三万的唐军,只靠着红巾都这千把人,是绝不可能杀败唐军的。

“管不了这么多了,谁摔死便是谁倒霉!传令全军即可用饭,吃完了饭就睡觉,戌时正出发进山。”

一声杜宇春归尽,正是春末夏初的时节,布谷鸟在山野之中啼叫个不停,隐约能听见山的那一头有哗哗的水流声。

明亮的月光照在山坡上影影绰绰,数千人沿着窄仄的山路缓缓前行,除了噗噗的脚步声没人敢发出其他的声响,在刚刚上山的时候有两个大声嬉笑的士卒被赵匡胤砍了脑袋,此时人人嘴里含了一枚树叶子,只顾埋头走路。

山路崎岖,越接近山顶越是难行,到后来根本就没有了路,走在前面的赵匡胤和徐羡走到山顶之时,已是月挂中天。

就着月光,只见山坡下面有一条闪亮的小河由北向南沿着山谷蜿蜒而去。赵匡胤浓眉皱成一团,毕竟绝大多数的北军可都是旱鸭子,他望向身边樵夫道:“这山涧可能泅渡?”

樵夫回道:“之前跟将军说过,这山涧不过四尺深,宽也只有一丈多,水流却是有点急,但是河水很冷,即便是到了夏天掉下去也能打个哆嗦。”

徐羡道:“八成是地下的泉水,趟过去体力估计要耗上一半,浑身湿漉漉的如何再攀对面的山,进到清流关内又如何与唐军作战,还是我来搭个简单的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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