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零章 鬼门关(1 / 1)

柴荣闻言却摇摇头道:“万万没有临阵换将的道理,其实朕也难以抉择才叫你来参谋。”

潘美同样一脸为难,沉吟一阵道:“若是叫臣来选,臣还是更倾向赵匡胤,不过此时他任水路都部署,要他去率军配合大军偷袭契丹人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了,徐羡倒也能胜任。”

柴荣点点头道:“那就徐羡吧,老穆头你去把徐羡找来。”

“喏!”老穆头应声领命而去。

柴荣则是坐回案后,执笔写了一道手谕给潘美,“这个你拿上,以备不时之需。”

潘美伸手接了过来,目光扫视一遍道:“这……臣觉得这道旨意有些多余了,徐羡多半不会违逆陛下旨意。”

柴荣却沉声道:“徐羡其人狡猾有余忠恳不足,肚子里面有很多小九九,朕担心他关键时候不肯用命。若事有不谐,你可以此免了他的职位,领着红巾都继续作战。”

“喏!臣定不负陛下所托!”潘美躬身拜倒,而后将那道手语折好装进怀里。

不多时就见老穆头引着徐羡进了船舱,等徐羡见过礼,柴荣开门见山的道:“徐羡朕准备令你率军从海路北上配合大军前后夹击辽国大军。”

徐羡面露错愕,“陛下叫微臣去吗?”

“嗯,难道你不肯领命?”

“陛下之命,臣没有不遵的道理,只是不知道陛下给臣多少兵马?”

“红巾都五千精骑,你若是觉得不够可以再加到一万人,将士任由你挑选!”

“不用,五千红巾都士卒已经够了,人数太多容易暴露反而不美。”

两军作战,若在胶着之时突然窜出来五千精锐骑兵,足以影响战果。

“那好,今夜你就带着红巾都悄悄离开大营,等水军在沧州靠岸就随着乘船北上,绕道燕山之后想方设法与大军取得联系,配合朕一起进攻辽国大军。”

“喏!”徐羡躬身领命,“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对了,朕叫仲询与你同去由他任监军,碰到难处你们二人可以一同商议。”

原本心态还十分的轻松的徐羡,闻言不由得心头一滞,面上却波澜不惊反而微微笑道:“仲询兄老成多智,由他在臣心里便踏实了许多。”

“嗯,你二人这就去准备吧。”

徐羡和潘美一起出了座舰,到了人少的地方便开口问道:“前几日在横海时,陛下对从海路出兵尚是犹豫不决,为何今日就做了决断。”

潘美笑着回道:“陛下刚刚收到急报,辽国皇帝率领十五万大军屯兵燕山之侧,可谓是倾国而来。陛下只有不到三十万人,既要对付辽国大军又要攻城掠地,难免捉襟见肘。故而才遣你我率军北上,关键时候能够出奇制胜。”

“嗯,原是如此。仲询兄随我一同回营,我把属下兄弟介绍与你认识。”

潘美叹口气道:“好,等我在殿前司选五百人马到你营中汇合。”

看着潘美走了,徐羡面上的表情渐渐的凝重起来,柴荣给他布置的任务,不仅责任重而且风险高,确切的说是风险极高。

孤师远征深入敌后就不说了,这世上只有他知道,柴荣的北伐并没有完成,即使他能冒着风险绕道敌后,大军突然撤了他也只能干瞪眼。

可是柴荣的命令他又无法拒绝,总不能和柴荣说你身体不给力可能中途驾崩,不用柴荣动手老穆头会第一个砍了他。

原本他应了柴荣的命令也没什么,大可在海上消极怠工,并且派人随时了解大军情势,只要柴荣身体出现状况他就可以随时和大军一起撤回来。

可是柴荣偏偏给了派了个监军,换作旁人也就罢了,只要大把的银钱银钱砸下去,就不怕他不和徐羡穿一条裤子,可是潘美这个堪称忠勇仁义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好收买的。

此行无异于是独闯鬼门关,可他也不敢不执行,当夜就带着红巾都悄悄的离开了大营。

他没有回去沧州,而是按照潘美的要求在一处无人的海滩扎营,是为了防着己方的动向被辽国细作探知,同时等待周国舰船的到来。

徐羡第一次在心中发出泯灭人性的诅咒,希望周国的那百余艘绕道出海的战舰遇上风浪沉没,他便能免得走这一遭。

同时他也积极的做着准备,事先准备好的两千个多炸弹,突然觉得不够用,再多做一些方才觉得踏实。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找来太多人手帮忙,除了几个心腹之外他甚至亲自动手。

徐羡拿了小一片裁开上好的宣纸,将火药均匀的撒在纸上,而后从纸片的一角卷到另外一角,将两头轻轻的折起,沾了一点鱼漂胶封口,而后在表面涂抹一些火药,一根药捻子就算是成了。

一旁的大魁也在做着同样的工作,只是他的药捻子卷的有手指粗细,火药顺着纸管不停的往下掉。旁人还没说什么,大魁自己却恼了,恨恨的将纸管撕成两段,而后在徐羡眼前晃了晃十根胡萝卜粗的手指道:“令公就不要难为俺了,俺这十根指头根本就干不了细致活。”

“不干这个就做去旁的,你和徐朗一起去往竹管里面装药。”

这次的竹管可不是上回那种拳头粗细的竹管只有两指粗细,装起来也十分的麻烦,大魁摇摇头道:“那个俺也干不了,令公不公平,为何只叫俺干活却不叫九宝、阿良做。”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这厮的脑瓜子比较笨,换作九宝、吴良或是猱子,早晚能把火药的配方猜出个大概来。

“我如何不公了,你给我干一天活,我给你五贯的工钱,比你的月俸还要高出好几倍,前天你不是很得意的拿着银子向他们显摆嘛,九宝他们还说我不公平呢。”

“前两日你叫俺推磨俺自然会干。可是这细致活俺实在是干不来。”

“干不来就罢了!”徐羡神色一凛,“不过你在我这里看到的听到的绝不许告诉第二个人,不然我会砍了你。”

麻瓜在一旁附和道:“砍了你的脑袋,嘿嘿……”

大魁喉咙里面咕噜一声,正色道:“令公放心,俺绝不会告诉第二个人,就算是生了娃儿也不告诉他。”

大魁走了,徐羡继续埋头做活,将手中的药捻子插进竹筒里,再用油纸石膏封口而后用细麻绳绑在箭头上,随口问道:“徐朗,现在总共有做了多少支了。”

徐朗甩了甩酸疼的两手回道:“父亲,现在总共有八百五十多支箭了。”

“好,接着干至少得做到两千支才行!”

他话音刚落,就听帐外九宝高声喝道:“监军留步,令公有令,凡是靠近无故靠近帅帐着一律就地格杀。”

只听潘美愤懑的道:“某是监军,有紧要军情告知令公。”

“那也不行,不怕监军笑话,昨日下官仅仅是一脚踏进这个圈子,就挨了二十鞭。监军若真不怕死的话可以试试!”接着就听见一阵锵锵的抽刀声。

潘美无奈的喊道:“令公下官有军情禀告,请拨冗一见。”

徐羡只好起身,擦掉手上的火药出了帅帐,只见潘美正站在白灰圈外,踮着脚尖伸着脖子急迫的大叫。

“潘监军莫急,本帅这不是来了嘛,究竟是有什么紧急军情。”

潘美拱手回道:“大军捷报,昨日大军抵达辽国宁州城外,辽国宁州刺史王洪进不战而降,陛下未动一刀一箭占领宁州。”

徐羡向宁州方向拱手道:“那真是可喜可贺,陛下领三十万精兵席卷而去,自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抵挡的,加之城中都是汉人皆心怀故土,也许收复幽州没有你我想的这么艰难,现在大军可又有何动向?”

“大军在宁州停留一夜之后,直扑幽州而去!”潘美沉吟一下道:“以陛下的这个速度,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攻到幽州城下,咱们也该启程北去了。”

“不是某不走啊,水军舰船迟迟不到,某也没有办法。监军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某就回帐子里了。”徐羡说完就走。

潘美急了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拉住徐羡衣袖,“令公留步!”

九宝已经带着人冲了过来,十几柄亮晃晃的钢刀架在了潘美的脖子上,徐羡扭身摆摆手方才撤了去,“仲询兄还有什么事吗?”

潘美蹙着眉道:“舰船未至,可以想法子筹措船只,令公整日躲在帅帐之中不见人又是为何?”

“仲询兄以为船是纸糊的不成,随随便便就能筹措到的,即便我现在着手修造也要个两年时间,常来沧州的那几条商船根本载不了那么些人马。至于某在帐中做什么,恕我不能相告。”

“我是监军我有权知道!”

徐羡冷哼一声,“只要某不造反叛乱,你这个监军就得老老实实听我的。”他甩掉潘美的手道:“九宝把潘监军请到白圈外面,再有人擅闯帅帐,只管格杀不必请示。”

徐羡刚一转身就听见身后有人喊道:“令公,船来了!”

“我擦!”徐羡一个踉跄险些没有摔倒。

不得不说,中原子弟培养一下还是有当水军天赋的,第一次出海竟然没有迷路,还能顺利的摸到沧州算是一个小小的奇迹,可一问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支水军的指挥官名叫张琼,就是那位曾在寿州替赵匡胤挡箭的人,现任归德军衙内都指挥使,他一脸兴奋的向徐羡讲述着海上的遭遇。

“卑职是大名府人,连船都没乘过几回更别说出海了,可是赵令公钧旨不敢不从,到了海上果真摸不着东南西北,那海一眼望不到头,俺以为这辈子就要在海里飘下去了。

你猜怎么着,叫俺碰上了几艘商船,就这位钱掌柜带着俺们一路来了沧州,他还说和徐令公有旧哩,令公可得记上他一功。”

张琼是个粗人不善察言观色,可是钱百万已经感受到徐羡那可以杀人的目光了,缩着脖子连连摆手道:“能为大军效力,乃是小人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万万不敢居功。”

见徐羡仍是那张皮笑肉不笑的面孔,钱百万越发恐惧,“如今已是将大军引至沧州,小人便告辞了。”

徐羡嘿嘿的笑道:“钱掌柜,既然来了就不必着急走,不如送人送到底送佛送到西,再送咱们去一个地方。”

钱百万咽了口吐沫,“去哪儿?”

“哼哼!平州!”

在潘美的催促下,五千余精锐骑兵从下午忙到深夜子时,连人带马尽数上了船,将百余艘大舰塞得满满当当,连夜出发驶往平州。

“啊!啊!令公!饶了小人吧!小人是真不知道错在哪里了!啊!令公!啊!”

钱百万缩在后仓的一角,徐朗和许浪正对他拳打脚踢,两人手上还是留了分寸的,不然以钱百万的小身板早就一命呜呼了。

徐羡放下茶碗,长出了一口气道:“别打他了!”

已是鼻青脸肿的钱百万见机爬到徐羡的脚下恳求道:“令公,小人究竟哪里错了,只要你明言,小人定诚心改过。”

徐朗在他屁股踹了一脚,“还不知错,看来还欠打!”

徐羡低头看着钱百万道:“老子已经被你一脚踹进鬼门关了,你说你有没有错。”

“此话从何说起,小人可没有那个本事。”

“你若不把那伙水军引到沧州来,某就不必去跟契丹人大军作战了,契丹大军有十五万人而某只有五千,你说某是不是一脚进了鬼门关。”

钱百万喉咙里咕噜一声,“确实凶险,可是那位张指挥使擒了小人,小人不敢不从啊,原本是想往杭州去的,却被他们硬压着回了沧州。令公息怒,小人愿意出五万贯给令公做军资之用,若是令公觉得不够的话只管开口,小人愿尽力筹措。”

“他娘的,以为我父亲没有钱吗,谁稀罕你的臭钱。”徐朗骂咧咧的又踢了钱百万一脚。

“年轻人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送上门的钱哪有嫌少的道理,这五万贯某就替麾下将士收下了。”徐羡将钱百万扶起来,“你说你刚从平州出来,平州的情况想必你应该清楚,平州的港口是个什么情形,那里可有驻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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