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的锁其实不大,而且当小谣的手指仅仅在锁前匆匆而过时,那个尚且称得上“锁”的小玩意,就在指尖正好离开时,喀嚓一声,自动打开——如果在这之前,这个锁真是锁上的话,那麽现在这个锁在无需钥匙,并且也没有经过小谣手指触碰的情形之下,像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外表长得跟“锁”一样的生命,自己解开了压迫在自己躯体上的枷锁。
喀嚓,这是多麽响亮的自由自在的欢呼。
当当当……
或许三人一锁,都没有听见远远传来圣心教堂的钟鸣声。可是,同一时刻,大笨钟他就是无缘无故自己敲了自己几下。
箱子里面有秘密吗?魔术师的箱子里面如果没有秘密的话,那样就实在太遗憾了。颠咋感到心儿忽而徐徐向上提起,这个一直向上爬的过程,多少能降低之前因亲爱的红豆引起的痛楚;他侧目而视,惊喜发现,可爱的红豆开啓了她那种并不高明的偷看模式。
嗯,这个紧张时刻,两个人分开三个手指头宽度,就真的是太远了呢。颠咋将身体往红豆靠近多一滴。坐定时,他们距离缩至两指宽。
“其实,这个箱子根本就没有上锁。不信?请看……”
小谣这个大坏蛋,满脸坏笑讲这一句。
笑点再低,那也不能保证一定笑得出来吧。颠咋轻轻倒抽一口气,心中暗暗庆幸:好在刚才没有为这个神奇的锁鼓掌,要不然,就真是糗大囖。再侧目瞄一眼,见红豆眉头微颦,她那迷人脸蛋已经离开那坚硬的膝盖骨。好明显,红豆更著眼于未来——魔术师总有办法对待女生,他们似乎能读懂女生们那颗傻乎乎的心,红豆啊红豆,你可千万不要迷上这个满脑子坏心思的小谣大坏蛋啊。
真好笑,小谣这一番江湖话,如果放在喧闹大街上,那就是陈腔滥调,搞不好是要被人喷的。不过,在一个新婚喜庆的大好日子里,在这个闭合的房间内,唯独表演给一对新人观赏的这特别的一场,自然与别不同。
魔术师的把戏(中)
颠咋心不安起来,他眼睛透出了鲜红血丝。盯住这个由自己带到家裡来的坏坏的魔术师,成了颠咋另一个大事——另一个更大的事当然是时刻关注亲爱的红豆一举一动啦。
“两位千万不要眨眼睛啦,仔细看清楚啦。看……看吧……看过来……”
这个声音好似有种能顺利邀请到观众的注意,至少对于这个仅有两位特殊观众的情形下正是如此。
小谣的手臂已经高过箱子盖面,好像在这之前,他的另一个手掌似有若无在本应是箱子开啓的细微缝隙的位置一闪而过。但是,颠咋没有看清楚,或是他根本不敢肯定究竟这个能装又爱装的魔术师究竟有没有过那个不清不楚的动作。总之,唯一能确定的是,红豆已经稀里糊涂抬起头来,而她目瞪口呆的样子,就好似眼前出现的就是过往那许多岁月遗失掉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时光倒流?切,怎麽可能呢?
但是,分明听得见红豆惊呼一声,她还噌一下站起身。这种时候,莫非就连爱整蛊人的凳子也对红豆起了敬畏之心?到底这个箱子里头究竟装著什麽东西?颠咋才想起,自己光顾著留意红豆,虽然耳朵似乎仍在听魔术师的话,实则根本听不入耳,那些他不屑的低级的用来哄小女生的胡说八道,哪里值得好好听一听呢。但见到红豆此刻表现,颠咋第一时间想到的依然不是箱子里头的秘密,而是红豆受了这样措手不及的惊吓,需要多少关心与呵护才能补偿得了啊。
对于始终都身处教堂内的耶稣,人家知道的并不比这些世俗的人少。人世间的爱情来来去去总不外乎那几款,要麽两情相悦,要麽单恋无果,要麽就是上天入地都找不到理由的搭错线——到头来祇得个桔。
颠咋与红豆,属于哪款呢?
当谜底揭晓的时候,耶稣也是大开眼界。何解?还不是因为这魔术师的箱子吗。这个算得上万众瞩目的时刻,小谣的手臂先向上,又顺势垂落,手腕正好与箱子带锁的位置持平,也就是接近箱子开合的那微弱裂缝处。
“红豆,你识得这个男人。对吧?”
小谣怎麽念的符咒?怎麽摆的手势?他是如何大大方方又了无痕迹在大家的眼皮底下开啓了这个箱子?
顺著小谣的声音,红豆犹如被按下开始键的机器人,慢慢坐下来,又轻轻点下头。下巴都抵住自己胸口了,仍在努力完成她自认为尚未圆满完成的点头回应的动作。
颠咋开始慌了手脚,何解?因为,这个箱子确实打开了,这没错,可是颠咋横看竖看,那巷子裡头什麽也没有哇。而红豆却像撞了邪一般,任由小谣操控。不可以,这绝不可以。颠咋定定神,最快速度想到一个解决方案,那就是先唤醒红豆,然后再慢慢收拾这个坏坏的小谣。什麽魔术师呀,分明就是想乘机欺骗无知少女哇。
“红豆,你怎麽啦?快醒醒,千万不要睡著啊。有我在你身边,谁也别想把你骗走。这是我的领域。遥想上个多星期,我还坐在粤海关总督这个位,每天面对多少大小事物,每天会见多少五颜六色外国商人,什麽风雨我没有见过哇,区区一个魔术师的把戏,岂能欺瞒我?把你的手交给我吧,我能带你走,带你远离这个恶魔。”
好大段心灵独白,颠咋不愧是开会当吃甜品的官场中人。即便是退了休,那种气质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变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