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荀彘也已转醒,和洪伯见过面,卫青也将这几日所经历的一一告知。
洪伯捻须沉吟:“大山之中,竟也有这等世外乐土?这下我也放心了,你就暂且在他们庄里住下,待到来年春天再作打算。”
卫青:“我也是如此打算的。山里也并非久留之地,母亲若知道我出走,必定会担心,我想来年春天就回侯府。哪里虽谈不上是我的家,但好歹有母亲在。”
洪伯:“这样也好,那你今后还有什么长远打算?就一直待在侯府吗?”
卫青:“我想先探过母亲再说。待在侯府,也不过是为奴,可天下之大又有何处可供我容身?”
洪伯:“切不可如此悲观,你昔日初入军营,就展现了罕见天赋,何不从少时之愿,投军报国呢?”
卫青:“洪伯所言极是,卫青身无长物,怕是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可朝廷已经多年未曾扩军,就算有心报效国家也怕是没有机会吧?”
洪伯呵呵一笑:“卫青此言差异,对这事儿,你只看到了表现,朝廷虽然讲清静无为,但实际上树欲静而风不止,匈奴雄踞北方,虎视眈眈,岂是自欺欺人所能躲得过去的?所以说,不管朝廷持什么样的态度,必定要起刀兵之祸,匈奴人才不会管什么清静无为,一旦侵扰成为常例,朝廷征兵势在必行。”
卫青:“多谢洪伯提点。”
洪伯:“我还在考虑,如果你就此刁然一身入伍,也不过是一名普通军士,又何日能有所建树呢?”
卫青:“青儿入伍只想有口饭吃,能杀敌报国,也不敢奢望能扬名立万,立下不世之功。”
洪伯:“非也,非也,男儿当有大志。人生一世,不过白驹过隙,老了,就要死,死了就要入土,生命也就此终结。想想这一生所经历的,想想怎样才能对得起这短暂而珍贵的生命。”
洪伯有些激动,缓了口气继续道:“世上庸人碌碌无为,了此一生也就罢了,你卫青不同,你有这个资质,可以创造比普通军士更大的战果,可以有比普通人更辉煌的人生,为什么不努力争取呢?”
三人盘腿坐在毛皮垫子上,洪伯历经沧桑,自然对生命有独到、深刻的理解,一一为两个小辈娓娓道来。
生命,是一个永恒的话题。自人类有意识起,就一直在考虑这样一个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那里去”,我认为,人之所以称之为“人”,并非是由这个臭皮囊所决定的,“我”之所以称之为“我”,也不是所谓的物质所决定,只有意识才是关键因素,人所拥有的思维,才是我们存在的理由和意义。
“我们来自哪里?”,也许我们真的就是亿万分之一的偶然性所造就的,但将来要去哪里,才是我们探究的重点。死亡到底是一种终结还是一个新的开始?死后的我们去了哪里,这才是我们的问题:“我将去哪里?”。
这是一个对生命的态度问题,关于这个问题,后世有三种说法:首先,唯物主义者认为,我们的世界只有我们能看到的这一次,死亡之后,什么都不复存在,所以,没有信仰的人不管身后是否是洪水滔天。
第二种说法认为,在我们所能看到的世界,生命只有一次,这一次什么终结后,生命又以其他的形式存在。例如,儒家认为人生的一切皆取决于“天命”,人的生命形体,存在世上,只有一次,有生必有灭,但人的精神不会消灭,**终将灭失,只有在精神方面的道德风范与功业有可能留传后世。因为人只能活一世,所以人的一生要修道德、创功业,但最终的结果却不必苛求,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也就是这个意思。这和后世几乎一统西方,被认为是西方文明之基石的基督教有异曲同工之妙。
因为生命只有一次,所以要珍惜,要在有限的生命力发挥最大的光和热,因为生命消逝之后,还有另一个世界。那么,在人世的时候,是不是要想到最后的审判,做事也因此会有了底线。如果一个民族,对生命持有这种态度,那么可想而知,他既会有创造力也会有道德约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