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沮道:“故秦名将蒙恬、秦皇长子扶苏率三十万大军,一战而定河套,如今将军以区区三万人马便横扫河南,谁人敢说不是煌煌功勋?”
卫青:“诸君偏爱卫青,不吝溢美之词,青实在惶恐不安,蒙恬、扶苏一战而平河南,打得匈奴数十年不敢南下牧马,青岂敢自比先人?如今匈奴虽败,但未伤及筋骨,诸君切不可轻敌,如果都有如此想法,则大汉危矣,汉军危矣。”
众人正要反驳,卫青举手制止继续说道:“匈奴披甲控弦之士数十万,眼下重点放在东线渔阳、右北平一带,河南之地不过区区数万众,我军取胜,是情理之中,不足以骄傲自满,妄自膨胀,更不能放松警惕。轻敌者,必危矣。要真正解除匈奴的威胁,日后还有硬仗要打啊。”
李沮:“将军所言极是,是我等思虑不周。”
卫青:“我们在此欢庆胜利,不知道据守右北平的李广将军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压力。我等侥幸,能收复河南,也有李将军牵制敌人的功劳。”
众人素知李广看卫青及不顺眼,颇有微词,屡屡出言不逊,而卫青隐忍不发,处处以礼相待,如今,他对李广的担忧确实情真意切,李沮是李广的远房族弟,同出陇西李氏,原本对卫青也抱有偏见,经此一战,才心悦诚服。
休息一日之后,汉军拔营,继续追亡逐北,陆续有小股残余敌人,汉军一一肃清。残余的匈奴被汉军完全控制,只好顺着汉军的安排一路向南。
汉军在贺兰山口收拢余部,然后挥军直达陇西,匈奴人被城池所阻挡,无奈只好沿渭水向东南继续逃窜。汉军一路追杀,此时匈奴残部剩下不过数百人,卫青在陇西交割完辎重缴获,轻装返回长安,这些匈奴残部,在汉军先头部队的一次冲锋之下全部毙命。
至此,盘踞河南之地数十年的匈奴,终于被彻底消灭,白羊、娄烦两部除了大量骑兵被歼灭,还有数倍与此的牧民也就此丧失了家园,只能夤夜逃亡,或就近投奔休屠王、浑邪王或仓惶渡过黄河,直奔右贤王和大单于的领地,河套草原再无敌人一兵一卒。自此,富庶的河南平原回归汉之怀抱。
白羊王和娄烦王丢下部属,仓惶逃命,两人的旧部或被汉军所消灭或逃亡不知所踪,阖族几乎消失殆尽,待到其后的数月,投奔大单于的两部残余依然络绎不绝。
卫青并没有下令追剿匈奴败兵,在他看来,两国交战,非一战之胜负所能决高下,所以说,打仗,达到战略目标要比杀敌更加重要,他也不在乎首虏率,杀人无数的将军,却不敢直视鲜血淋漓的战场,血淋林的脑袋总是那么刺眼,若不是为了给将士们报功,他宁可给这些敌人留下全尸。
“打败强敌,收复了河套,我汉军既定的战略目标圆满完成,四散而逃的匈奴人已然凄凉无比,就留他们一命,任其自生自灭吧!”面对纷纷要求出战追剿的部将,卫青如是说。
溃逃的匈奴或就近投奔了其他部落或苦苦寻找旧主,有很多人,在饥寒交迫中丢掉了性命,受伤者的更不用说,除了极少数幸运者,大部分没有挺过来。白羊、娄烦两部最终者幸存者不过两三成,此役,匈奴的连带损失高达数万人马。
有了西线的胜利,李广在右北平的压力骤然减弱,伊稚斜得知败局已定,河套丢失,也是颇为惊惧,三次正面交锋,让他深刻感觉到卫青之用兵,出神入化,不可揣测,他怕卫青继续挥军北上,威胁到他的王庭,更怕汉军东进,卫青、李广联手夹击。一番纠结之后,匈奴撤军了。
一个漆黑的夜晚,匈奴悄无声息的拔营撤走,只留下数十顶用来迷惑汉军的营帐,当探哨来报的时候,将军李广都有点不敢相信,守军的家底儿只有他心知肚明,他知道,如果匈奴继续保持攻势,他们撑不了多久。
李广上马,冲向了敌人营寨,果然人去营空,半信不疑之间,传令派出数十队斥候,侦察匈奴去向。李广对左右校尉道:“匈奴骤然退去,莫非其中有诈,传令全军,高度戒备,以防敌人卷土重来。”
卫青此役的作战目标和行军路线都是绝密,李广无从得知,所以他决计没有想到,此刻,卫青已经横扫河南,收复河套。
斥候陆续来报,匈奴早已远遁,李广这才稍稍安心,在帐中假懵片刻,半睡半醒之间,突然营中传来喧闹之声,其声震天,李广大惊,起身拔出宝剑,快步出帐,只见帐外乱成一团,四处都是人,细看之下却是人人面带喜色,李广大惑不解,欣喜若狂的将士已经开始高喊:“汉军威武,卫将军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