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又道:“还不让开。”
俄顷,马车缓缓行驶起来,凌细柳回想起方才自己听到的那一番话,只言片语间尽可窥见窦武滔天权势,而反观老人家的表情似是司空见惯了。
凌细柳凝视着老人苍老的脸,将一双掩在衣袖下的双手慢慢握紧。
转过两条街,老人突然开口道:“此处离尚书府已不远,小姐还是尽早回去吧,以免家人担忧。”
凌细柳听她说是尚书府,并未表现出惊讶之色,只恭敬地福了福身告辞,将要下车之时却突然回过头对老人道:“您有哮喘,平日屋子里避免出现细尘,最好不要用带皮毛的东西,床上的被褥枕头要定期在太阳下拍打……”
她罗里吧嗦说了一堆,抬首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扯了扯嘴唇,勉强笑道:“从前我家里也有唤了哮喘的老人,这才知道许多,却是我啰嗦了,我只是……”
只是看您青丝变华发,额上细纹成川,生恐此番相见将是最后一面。
她知道自己失态了,是以她也不再多说,扬起笑脸道:“细细告辞了。”
她撩开车帘,利落的下了马车,快步向外走去,转过一处拐角,她停下脚步看着马车渐渐消失于道儿,自个儿却是久久瞧着远弛而去的马车良久不肯离去。
“小姐,您快回去吧,二夫人正到处寻您。”随春鸳和白鹭一起来的还有先头她一直乘坐的那辆马车。
凌细柳一声不吭地上了马车,春鸳和白鹭随后跟着上来了,几人似是对于舒檀的突然出现与消失恍然未觉。
而凌细柳更没有对舒檀留在马车上感到奇怪,显然他是知道老人身份,而老人家也认出了他。
黑漆平顶马车内,舒檀突然起身跪拜在老人脚下,恭敬道:“微臣鲁莽,惊扰了凤驾,实在是罪该万死。”
老人冷哼一声道:“好了,别跟我耍嘴皮子了。我且问你,北军屯骑校尉冯源可是你所杀?”
舒檀眼皮子微跳,却是不卑不亢道:“冯源非臣所杀。”
“既然如此,窦武为何捉你,你又为何要逃?”老人亦是不动声色,将舒檀的神情尽收眼底。
舒檀抿了抿唇,沉吟道:“事关重大,恕微臣不能直言相告。”
“罢了罢了,你不愿意说我不问便是。”老人蹙起眉头又叹道:“这些年皇帝愈发沉敛了,平日对着我也不爱说真话了。你作为天子近臣,当时时规劝,教他沉住气。”
舒檀眉眼低垂,恭恭敬敬地听老人训话,面上虽然应声称是,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窦武之流把持朝政数载,近来窦武的朋堂与淮南王走的近,而且不久前北军大营的中尉突然病重,窦武上表举荐了自己的亲信北军屯骑校尉冯源。
北军是握在皇帝手中唯一的一支军队了,若是此番再落入大将军手中,皇帝将再无压倒窦武的机会了,而且很有可能这帝王之位也保不住了。
他们必须要有所行动了,原本他并不看好暗杀这条路子,但昨晚事出突然他也不曾料到冯源会突然出手,更没有想到的是中郎将刘叔会将其一刀击毙。
刘叔系虎贲中郎是北军五营中皇帝早年安插下的棋子,原打算将他提至五营中尉之职,可他却失手杀了冯源。
他是诛杀窦武最重要的棋子,万万不能有事,是以舒檀成了所谓的杀人凶手,好在对方并不知晓他的身份,昨夜他故意引开了官兵,也让刘叔摆脱了嫌疑。
只是以他对窦武的了解,这件事儿远不可能就此罢休。
想到此,他突然抬起头,隐在暗影里的眸子,射出一缕瑰丽的亮光。
“微臣求您一件事儿,是跟方才的小姑娘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