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姑姑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忍不住笑骂道:“从前瞧着你倒是个沉静的孩子,在柳城才待了几日,这性子也转了。”
两人正说着却是到了内宫,太皇太后远远便听到两人的声音,笑呵呵道:“她呀,定是从前跟我在东都时候憋着了,眼下才出了东都便如脱了缰的野马,想来都是哀家的错,生生的折了小姑娘们花儿一般的年华。”
凌细柳听了这话,连忙放开了莲姑姑的手,三两步跳到了太皇天后跟前,福了福身俏皮地施了礼,不等太皇太后发话,便窝到了太皇太后身边,将整张脸都帖到了她老人家胳膊上,一边儿对着莲姑姑眨眼睛道:“您说这话,可真招人伤心!若是您不嫌弃,细细愿意一辈子陪在您身边。”
太皇天后却是瞪了她一眼,对莲姑姑道:“嘴巴这么甜,保准儿又闯了祸。”
莲姑姑笑着抿了抿唇,看了凌细柳一眼,见对方不住对自己眨眼睛,莲姑姑轻笑道:“还是您眼睛毒,这孩子呀一大早儿便到城郊去摘新鲜的荷叶要给您做荷香糯米鸡……”
“莲姑姑,您怎么能出卖我!”凌细柳气呼呼地跳起来,跺了跺脚,一副小女儿家的娇憨。
太皇太后见了她这幅小女儿家的模样,笑意更是慈祥,将凌细柳拉到跟前,说道:“你有这份孝心就够了,厨房还是少去为好,哀家可不想再看到厨房走水了。”
被太皇太后说到痛楚,凌细柳脸上一阵报赫,这三年多的时间,她一直伴在太后身边,由初时的小心翼翼到如今的亲似祖孙,这一路她走的小心翼翼。
太皇天后虽然年纪大了,但年轻时候也是一位雷令风行的巾帼英雄,大半年的朝廷风雨侵染,练就了一双能够看透人心的厉眼。
凌细柳前世里,与太后关系甚为密切,但多半儿原因是因为凌细柳是凌家留在世上的唯一子嗣,太后顾念着凌家于大宁的功德,对她甚至比真正的皇室公主还要迁就一些。
没有了上一世的偏爱迁就,凌细柳想要再次得到太后的信任,她需要付出的将比前世多的多,至少这一份真情是不能掺杂任何水分的。
几人又说笑了一会儿,凌细柳陪着太皇太后一起用了晚膳,自前年开始太皇天后所用膳食皆是凌细柳一手布置的,生活起居从小到大,无一处不细心照应着。
“细细,哀家的病也好了大半儿,再过一月便打算启程回京了,你也早点打点了行囊,与家里人说一声。”
闻言,凌细柳心中一跳,心道果然与他猜测分毫不差。
想来今日碰到的那两人便是为此而来,她笑吟吟地点了点头道:“竟是这么快!您放心,细细这就安排下去,让人早些打点行囊。”
待凌细柳退下了,太皇太后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瞧着那一抹纤瘦的身影消失在珠帘外。
“淮南王到了?”太皇天后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冷谈,仿佛说的只是个外人。
莲姑姑收敛了神色,垂首道:“淮南王的仪驾尚有三日才能赶到,据暗人禀报淮南王于昨个儿早上只身入了柳城,恰逢大将军窦武之子窦淳办完皇差回京复命,窦淳亦在昨日抵达柳城。”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不置一词,这两个人,一个是色令智昏,一个是有勇无谋,这样两个人凑在一起倒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莲姑姑犹豫了半晌说道:“淮南王到了柳城却不曾至行宫见礼,确实有些目无尊长了,您看是不是……”
“着人参他一本吗?”太皇太后冷笑一声道:“没用的,这些对他们来说都是无关痛痒的。”
若不是两年前窦武的女儿丽妃生了皇子,窦武怕是早就闹出事儿来了,皇帝这些年苦心经营,却不能因为这些小打小闹而误了大事儿。
之后的几天里,凌细柳安安静静地待在行宫中,每日陪着太皇太后说话,自个儿也鼓捣了一些事情聊以打发时间。
住在城西玉枫轩的淮南王却过的浑浑噩噩,自那日凉亭一别,他好似失了心魂,便派人暗中寻访,想要查出凉亭中邂逅的美丽女子,可怜他连女子面貌都未曾瞧见。
朝思暮想数日,突然有一日早上家奴收到一封书信,,他原本也不当回事儿,却在微风袭来的时候嗅到了隐隐的茉莉清香,他心神为之一阵,猛然忆起那日梅雨纷纷,空气中隐约飘荡着这么一股沁人的香气。
他甚至等不及拆开书信,连忙催促着家奴将送信之人拦下,自己紧跟在后面也寻到了大门口,门外却是一个人影儿也没有。
他连忙又打开了书信,书中是一行纤瘦柔弱的字体,便如她人一般弱柳扶风,不胜依依之态。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信中只有这么一句诗,下头留了地点和时间。
祁贺在第一时间便断定诗句是凉亭里的绝色佳人留下的,他欣喜的跳了起来,恨不得此时便冲出去与她见面,吩咐了奴才们为他更衣梳妆。
两个时辰后,祁贺穿着最时兴的衣裳,骑着高头大马出了玉枫轩的大门。
苏柳城是江南的一座小城,素有江南第一水乡之城。四面环水,镇上大部分街道依河成街,桥街相连。河埠廊坊、过街骑楼、临河水阁,小桥流水人家,却是真正的人间仙境。
祁贺要去的地方正是苏柳城最大的一处的酒楼,潇湘馆。
矫健的马蹄踏在青石板路面上,发出“哒哒”的清脆声响,仿佛是此时他难以言喻的紧张与兴奋。路上叫卖的吆喝声是江南地方特有的吴侬软语,清甜软乳的仿佛是吃下了一杯青梅酒,清香袅袅。
“公子,买束花吧!”卖花的女孩十二三岁的样子,面容清秀,娇嫩的脸蛋儿好似能掐出水来。
祁贺今日的心情很好,他撇头看了一眼小姑娘篮子里采摘的新鲜花朵,笑吟吟道:“公子我可还俊朗?”
卖花的小姑娘怔了怔,颊边凝出一双醉人的酒窝,“公子是小女子见到的最俊朗的人!”
祁贺听了这话喜上眉梢,扬声大笑道:“小姑娘嘴儿甜,爷我喜欢,今个儿高兴,你这花我全要了。”
闻言,家奴立即上前给了一锭银子,小姑娘笑的眉眼弯弯,看到这一锭十两重的银子却在发愁,“爷可有碎银子,小女子找不开……”
祁贺捻起一支新荷,凑到鼻端轻嗅,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凉亭里少女不胜娇羞的一笑。
他正想的出神,耳边隐约似听到了女子的声音。
“啊……快看!”卖花的小姑娘仰头瞧着祁贺的斜上方。
他抬起头的时候,恰好看到一张惊慌失措的美人面,惊鸿一瞥间,白色的衣裙荡起,她犹如一只纯白的飞鸟,陡然被折断了翅膀,于高空之中直直坠下。
涤荡地风扬起黑色的发,飘起白色的裙裾,黑与白,那样激烈而直接的冲撞,与他心里的那一份悸动不谋而合。
他来不及细想,本能地张开了双手向她奔去。
万幸的是,他接住了她,心在那一刻落回实处。
祁贺垂眸,入目的是一片白皙如玉的肌肤,少女微微颤抖着,泪水打湿了密密长睫,眼角犹挂着一滴晶莹的泪水。
浓密长睫微微颤了颤,泪水从花瓣上流泻而下,顺着流丽的弧线蜿蜒至精巧的下颌。
“公子,救我!他、他欲对奴家无礼……奴家拼死不从,不得已才……”她羞怯地低着头,小脸儿上挂满了泪珠子,柔弱纤细的声音拉扯着祁贺的神智。
他是爱煞了她这幅娇柔无依的可怜模样,于是便愈发的愤怒对她不归之人。
抬首,一双怒气冲冲的黑瞳直刺向楼上窗边立着的年轻男子,四目相对,一个看到了无措,一个看到了愤怒。
两人对视了片刻,目光快速调开,站在二楼窗口的窦淳抿了抿唇,转眼消失在窗口。
“他要来抓我了,公子救我!”怀中少女紧紧抓着祁贺胸前的衣襟,吓的脑袋一缩钻入了祁贺的怀里。
软玉温香在话,祁贺的身上仿佛是人点了火,小腹处升起一股无名业火,只因无处宣泄而慢慢的上涌,聚拢在胸腔里,汹涌喷薄。
“放心,我一定会替你好好教训他!”祁贺突然用力抱了一下怀中少女,手下衣衫柔滑,底下曼妙的玲珑身姿教他心痒的厉害。
他说着突然感觉手指被什么扎了一下,他惊痛之余连忙松开了手,指尖处隐隐传来一股灼热滚烫的热流,顺着食指涌上脑门。
祁贺陡然抬眸,双目流火,浑身似充满了力道。
“公子,奴家的清白全在你了,若是他……”她说到此似是难以启齿的柔弱,微微撇过头,贝齿轻咬朱唇,颤声道:“奴家还不如死了去。”
祁贺黑眸沉沉,盯着窦淳出现的放心咬牙切齿道:“看我如何替你出这一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