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骑奴卫青(一)
2018-04-15 作者: 流云笺
第九章骑奴卫青(一)
霍仲孺来长安办差,特地过平阳公主府来拜望平阳侯,此时曹寿因为上次家宴陪皇帝多饮了几杯酒,兼之接驾劳累了些,故此又病倒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卧榻不起,霍仲孺隔着纱帐对着病榻上的曹寿稽首道:“平阳霍仲孺拜上君侯,敬问君侯无恙,小吏日夜挂念,不知君侯近日可好些了?”此时曹寿正在枕上咳喘的厉害,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翻了个身对他示意性的摆了摆手,霍仲孺只得又磕了几个头便退下了。Www.Pinwenba.Com 吧
霍仲孺出了平阳侯寝室,并不离去,而是熟门熟路的来到奴仆们居住的偏院门口探头探脑,家奴们多是以往在平阳就跟他熟识的,故此也都不拦着他,由他往后院里去。卫少皃正要回屋取东西,一眼看见霍仲孺扭身就走,但霍仲孺已经看见她了,忙跟过来,少皃进了院子反身就把院门关上并从里面闩住了,任霍仲孺怎样恳求她开门一见都不理会,霍仲孺在外面不住拍门,少皃背靠在门的另一边眼泪扑簌簌的就流下来了。霍仲孺没法,只得出了府门,又绕到少皃住的院墙外头,找了块树桩垫在脚下上半身攀在墙头往里打探,希望能跟少皃搭上话,少皃在院子里分明看见,仍装作看不见,任霍仲孺在上面怎样招呼她也不理,独自进屋去了。
就在霍仲孺姿势笨拙的攀在墙头往里探看的时候,恰遇霍去病回到家,一眼看见墙上挂着一个人试图往里爬,还以为遇到了贼,大喊一声:“什么人?站住!”就冲了上去,霍仲孺冷不防给他这么一吓,一下子从树桩上摔了下来,屁股着地,样子狼狈的跌坐在地上,受惊似的看着前方这个气势汹汹的少年,只见来人衣着简朴,约有十一、二岁年纪,不像是府中贵人,但见这少年剑眉星目,鼻如刀削,口角坚毅,眉宇中隐隐透出一股天生成的高贵与威严,不由吓得哆嗦,不等霍去病看清他长什么样,连忙爬起身来,撒腿就跑,若是在往常,霍去病早就追上去了,但他今天在蹴鞠赛场昏倒,到现在还昏昏沉沉的腿软乏力,看这贼胆小如鼠谅他也不敢再来,便由他去了。
少皃正独自在屋中垂泪,忽见霍去病回来忙用袖子擦干眼泪,正慌忙间,去病已然看见少皃的眼圈红红的,便关切的问:“母亲,你怎么又哭了?是谁又惹你伤心了?”少皃忙掩饰道:“没,没什么……”霍去病自幼眼见这府里人心势利,世情冷暖,还以为母亲又是在哪里受了委屈,便想出别的话来宽慰少皃道:“母亲,你说好笑不笑,我刚回来的时候,看见院墙外趴着一个笨贼,被我一吓他就从墙头摔下来跑了,这天还没黑呢,他倒敢来做贼,也不怕……”
谁知少皃听了反倒更惊慌了,又是担忧又是焦急的问道:“他摔下去了?他没有事吧?没摔伤吧?”
“没事,他跑的比兔子还快呢,我都追不上……”
霍去病正觉得奇怪,怎么母亲这样关心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只见少皃神色哀凄的望着他,眼神中似乎有无数的话要说,半晌才扶着他的双肩颤声说了一句:“他不是什么贼,他是……是你的父亲……”
霍去病闻言大惊失色,急的跺脚道:“母亲你怎么不早说!”说完他转身就追了出去,但霍仲孺早去的远了,哪里追赶得上,霍去病痛恨自己刚才怎么连那人的面目都没来得及看清,突然遭受了这猛烈的刺激,一时百感交集,心口一阵懊恼混杂着刀割般的剧痛,想要发泄又发泄不出来,想要大喊又喊不出口,就是这个男人,生下了他却抛弃了他们母子,令他跟母亲遭受了多少白眼和羞辱,害自己的母亲吃了那么多苦,害他生下来就没有爹,而他甚至连他长的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可他却听说,自己这个所谓的父亲,在家乡早就另外娶了妻室,过起了美满的小日子,那自己和母亲究竟算是他的什么?他一直在想象自己见到亲生父亲那一刻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他想亲口问问他到底为何要这么伤害母亲,他想问问他记不记得还有他这样一个儿子,可万没想到今天这样的状况,人就在眼前,却阴差阳错的失去了机会。
万般憋屈之下,他拿了一把平时练习用的木剑,跑到马厩前面的院子里一通胡挥乱砍的发泄,把喂马的草料弄得到处都是,各种槽具也撞得七歪八扭,好在他的剑是木头做的,也没能造成多大的破坏,这里卫青早已从少皃那里听说了一切,忙赶过来解劝,见院子已经被去病弄的一片狼藉,他深知去病的脾气,知道强劝是没有用的,便也提了一把木剑来到去病跟前,原来去病一阵没有目的的乱砍乱发泄早已累了,蹲坐在地上孩子气的流泪,但他一看见舅舅卫青,连忙把眼角的泪抹了,不想让人知道他哭过,卫青拿木剑指着去病命他站起来,去病刚一站起来,卫青的剑就砍了过来,去病下意识的用自己手中的木剑格挡,卫青招式不容去病缓冲,立刻又踢腿攻他下盘,去病忙反身躲开,卫青的下一剑又到了,去病忙忙见招拆招,两人就像平日里练剑一样对攻起来,卫青一边进攻一边口气严厉的斥道:“霍去病!你不是从小志气大的很么?你不是立志要练好一身武艺,长大后要去抗击匈奴么?怎么才遇到这么一点点挫折,就丧失理智,冷静不下来呢?告诉我,你这个样子,今后怎么到战场上面对穷凶极恶的敌人?怎么成为带领千军万马,驰骋疆场的大将军?”卫青步步进逼,迫得霍去病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更不要说分神回答卫青了,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去病的木剑被卫青给荡飞了,去病空着两手,又沮丧又沉痛的说:“志向有什么用?我只不过是个私生子,人人都取笑得,连自己的爹都不认识,还提什么以后?凭我这样的出身,又能有什么以后?”
卫青听了他的话,又恢复了平时和善宽厚的神情,他口气缓和了下来,近乎温和的对去病语重心长道:“这样说,我也跟你一样,也是个私生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跟着父亲郑季生活,郑家主母,也就是我的大娘和她生的我那几个兄长,嫌弃我是个私生子,只拿我当放羊娃使唤,你所遭受的一切委屈和痛苦,我都亲身经历过,和你一样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