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心好似明白他所思,道:“月前,金主完颜亮已大征各路兵马,共计二十七万,分为二十七军,另有海路水师,同时,又令各路总管打造兵器,征调全国骡马计数十万匹,看来要不日南侵。”
“原来,局势已如此,怪不得吴帅要请林姑娘来这里找我?”秦原顿时优然大悟。
林素心眼中突现悲色,自半空大师身亡后,她心中万分悔恨,原想在峨嵋静一庵好好静修忏悔数载,可这次吴帅派青城弟子找到她,请她帮忙找一下秦原,这事关天下安危,她又知秦原所在,不得不出山前来。
秦原此事已明事态,当即道:“请姑娘与我速去见吴帅。”
林素心却道:“秦兄请自去,我已事了,自要回山。”
秦原急道:“怎么姑娘不跟我一同去?”
林素心满目忧怨的看了一眼秦原,道:“你不是有了红颜知己木姑娘吗?还要我陪吗?”
这一句话顿时惊呆了秦原,这白衣如雪的美女在他眼中如一尘不染的出世仙女,自己从不敢有非份之想,可这句话却颇含情意,想到自风波亭与她见面后,她一直暗中相助自己,心中不免有了一点歉意,更多了几分怅然。目光中,如雪的白衣已渐渐远去。
成都府的繁华不可尽数,真是商贾遍地,游人如织,自隋唐以来,蜀中战乱不多,再加成都平原,沃野千里,良田万倾,物产丰盛,蜀中遂号“天府之国”,成都府更是成为有十数万户的大都。
吴府在成都府那是大大名,其富丽堂皇可以用奢华来讲。
吴璘见到秦原后,宾主落座后,说道:“我家宅确有些过份奢华,这是家兄所置,当年家兄好声色犬马,最终酒色过度,因而早逝,这一点家兄终比不上岳将军啊,可如此却保了我吴家平安,公子可知原委?”
南宋诸将中,唯岳飞一人不置田宅,不养妾伎。吴阶见他清廉,遂送岳飞十名美女,数箱金银,豪宅一座,却被岳飞退回,言:“中原未复,二帝未还,安敢享乐。”可诸将中也只有岳飞冤死。
秦原想到汉相萧何为怕汉高祖疑他有招揽民心之意,遂一改清廉作风,大肆贪汅,强占民田,弄得民怨沸腾,告到汉高祖那里,高祖一笑了之。不禁道:“莫非是吴阶大帅自晦之策?”
吴璘长叹一声,道:“正是,可我辈更因象岳将军一般才是。”
秦原油然道:“大人如此,真可为邦国柱石。”
过了好一阵,吴璘站起道:“金主完颜亮大征各路兵马,似下定决心要灭我大宋。”
秦原听到这里,心中不禁有些黯然,想到朝廷十余年来兵备废驰,精兵良将已不多在,恐难抵档金人强攻,良久方才问道:“那朝廷如何应对?”
吴璘略一沉思道:“朝廷命本帅为四川镇抚使,镇守西陲,大将刘裿出任镇江府都统制,兼江,淮,浙西制置使,节制诸路军马,以卫长江天险。另派李宝任浙西马步军副总管,率水师负责海上防御。
本帅这边,已精心布置,再加蜀道天险,料敌军无所作为,金兵在西边的进攻也只是作为牵制力量施用。只是刘裿那边正是敌军主攻方向,其人名为宿将,虽有雅量,可缺少一般英雄气概,再加其年事已高,在此武备松驰,将骄兵惰的情形之下,恐难抵挡金兵主力。”
秦原听后,不禁叹道:“如此我大宋此次势危矣!”
吴璘却道:“本帅观金兵此次虽然势大,可我等也非全无胜机。完颜亮此次南侵,多犯兵家之忌,一忌,内部不稳,金主完颜亮其人刚愎自用,不能容人,自弑君登基后,暴虐残忍,杀戳无数,好色**,举国上下多有不满,后又大兴土木,先后营建中都和汴京,使民力困乏,财力枯竭,故此次南侵,朝中大臣多有异议,百姓多有怨意,二忌金人惯于骑射,不谙水战,今舍鞍马,伏舟楫,与大宋争衡,舍长争短也,三忌军中颇有隐患,金兵此次有大量契丹人和汉人兵士,汉人和契丹人与金人有亡国破家之恨,定心存异志,一旦失锋稍挫,必将生变,四忌内患未除,金辽阳王完颜雍雄据金东京,对金中都虎视眈眈,如此大患,完颜亮却置之不理,一旦祸起萧墙将会连皇冠被夺走,而独夫一旦沦为匹夫,被解决也是轻而易举之事。现今关健在于,不能让金人一鼓而下,只要能守住长江天险,打一,两个胜仗,成相峙之势,那时金人内部必定生变,如此本朝大军可逾江淮乘机直取中原,本帅再率本军径取关中,如此金人可破,中原可复。”
秦原听吴璘一一道来,可知其深思熟虑已久,准备也非一时了,不由佩服他谋国之忠,更难得他本身又深通韬略,谙熟兵法。又听到辽阳王完颜雍之后,不由记起不久前见到的那位颇有雄略的辽阳王二王子完颜璋,不禁问道:“那辽阳王完颜雍河许人物?”
吴璘微一点头,道:“那就先说说这位金主完颜亮,其人不仅通晓诗词文史,颇有文釆,登基后一面加强帝位,一面不断加强金人汉化,也颇有几分见识和才干,而且他还能力挽强弓,精于骑射,可谓文武兼备,胆略过人,然其人好大喜功,刚愎自用,不能容人,又暴虐好杀,金人对其多又恨又惧,我观其人为隋炀帝一流人物。而那位完颜雍,金太祖之后,与完颜亮为从兄弟,其人心计之深,可谓深不可测,完颜亮弑君登位后,对宗室宗亲,大加杀戳,独完颜雍幸存,可见其韬略,连完颜亮召其妻入宫,他也隐忍不发,现今为金国东京留守,手握重兵,招揽人才,阴结朝中大臣,其志不小。”
秦原不由问道:“既然内部如此不稳,金主完颜亮为何急着要南侵?”
吴璘赞许地看了看他,说道:“问得好,完颜亮自知弑君篡位,其名不正,又杀戳过多,因此朝中上下多有不服,他也算聪明异常,他知我大宋这些年兵备废驰,良将精兵已多有不在,将骄兵惰,认为大宋不堪一击。他是想,以借灭宋而立威,然后班师回朝再除朝中异己,那时他乾纲独断,威名赫赫,千秋帝业可就此成就,这也是完颜亮自大狂妄,好大喜功的一面,可此为一着险棋,倘若南侵不利,形成对峙之势,到那时可由不得他了!”
秦原听到这一番精辟贝解之后,不禁起身拱手为礼道:“大人所计甚是,可大人唤小可来,不知有何吩咐?”
吴璘摆摆手,让秦原坐下后道:“公子前日言若国家有事,当不辞辛劳,本帅一直记得,本师今想请秦公去请一人,此人对我大宋防卫至关重要,也可算一着奇兵。”
秦原此时也想到了,不由道:“莫非是布衣龙王燕大哥?”
吴璘啪的一声轻拍了一下身边案几,正容道:“不错,完颜亮千算万算却忽略了一支不可抗拒的力量,那就是我大宋千千万万不甘当亡国奴的百姓,江南绿林盟主燕春雷正是这支力量中的领军人物,他在江湖上声望颇高,有一呼百应之势,假若他能出头组织一支义军来牵制袭扰金兵,那我等的胜算就大了许多,本帅知你与燕春雷相交甚厚,因此想请你去办这件事。”
(宋之前,我华夏文明道统不灭,从无被异族奴役过,
有一股血性。据载当崖山南宋灭亡时,数十万军民一起跳海自尽,我华夏精英损失殆尽,从此才有崖山之后无中华的说法。)
秦原早知燕春雷之志,此事可正合他意,当即起身道:“此事我责无旁贷,小可当尽力可为,可请大人示下?”
吴璘哈哈一笑,道:“本帅果然没看错人,此事如要有大的作为,还须朝中有大臣相助,才可发挥百姓之力,因此,你要去见朝中一位大臣,此人姓虞名允文,官拜中书舍人乃中枢要臣。他虽为一介儒生,可智勇兼备,胆识过人,年前朝中与本帅一席话,令本帅深佩之。本帅已修书一封,你可到临安府与他相见,一切与他计议而行。”
秦原接过书函,道:“谨遵大帅之命,请大帅放心。”
这虞允文正是西湖与鬼王元龙士对奕之人,观其棋风,可知其人。
吴璘此时脸上方显一丝喜色,道:“如此,本帅敬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