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已渐渐进入西湖深处,玉免渐升,照得四下一片清亮,突听得琴声冷冷,自湖深处传来,举目看时,只见前面一艘大船缓缓而来,船分两层,上层碧纱灯下,坐着一绿衣女子正在那里扶琴。
琴韵凄凉,说不出的寂默,孤独,秦原不由想起自己身背冤屈,不容于江湖名门的情形,心中一股悲怆之情,油然而起,不免仰天长叹一声。
那女子听到叹息之声,朗声道:“既然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公子何不上船一叙”。
秦原道:“也好。”飞身跃上对方层船头。
再看那女子乌黑的发质,雪白的肌肤,配上绝世的
容颜和美眸中那迷离凄婉又深不见底目光,使人产生一种虚无缥渺,宛若梦中的感觉。
只听那女子道:“原来是故人,上次多蒙公子仗剑相救,小女子心中实在感激,不想今日又与公子在此相聚,实是有缘”。
秦原自记得她是谁,只因她那绝世容颜和气质,实在是令任何男子都不能忘记,济南府所碰的那位魔门水宗神秘女子。
接下来的一切,宛若梦中**,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
这一夜月出皎兮,美人僚兮,说不尽的旖旎温存。
第二天清晨,秦原醒来,枕犹留香,却是人去船空。
他穿衣起床后,方发现自己左手中指上的天师指环已是不见,秦原微微一苦笑,心道:“魔门行事果与众不同”。虽觉嘴中有几份苦涩,却无丝毫恨意,天师指环让魔门拿去,也可算物归原主。
船边那小舟仍在,方才上岸,突见前面走来一条大汉,凛凛一躯,正是“布衣龙王”燕春雷。
秦原忙唤道:“大哥”。
燕春雷手提一布袋,走上前去道:“贤弟,你来的正好,为兄昨晚干了一件快事,你我找地方去喝几杯!”
秦原问道:“大哥,干了什么事,这等高兴?”
燕春雷一指手中布袋道:“上次我听张贵兄弟说起金国刺客之事,心中甚觉不安,恐他等再害我大宋忠臣良将,于是这数月来以来,发下绿林盟主令,在江南各处追寻这伙人,终在昨晚一举击杀了这飞鹰刺客的首脑浦察鹰,这袋中装的正是此人首级,我准备遍及绿林,让大伙共防此等刺客。
秦原道:“这可算除了一患,此事当干三大碗。”
燕春雷哈哈大笑道:“还是贤弟知我!”
两人寻一酒肆,连干三碗后,秦原将吴璘之谋划和虞允文要见他的意思说了,燕春雷听后道:“我本为魔教和名门这次争斗之事烦恼,还不知今后如何抗金,现今好了,我这就去见虞大人。”
所谓英雄所见略同,虞兄文和燕春雷的见面,果然如吴璘所料,达成了共识,准备合力抗击南侵的金国大军。
秦原别过燕春雷,在客栈见到在那里等候的元龙士,颇为抱谦的说起天师指环被盗一事,那元龙士一听就急了,这指环对魔门中人说来那是何等圣物,何况还关系着元龙士那最后一个愿望,一览《天罡策》。
元龙士恨恨地道:“如此便宜水宗,老夫却有不甘,小子,你等着,老大这就去找水宗那丫头。”
这鬼王却也不愧魔门一代宗师,果然神通广大,一日后,黄昏时分,兴冲冲地找到秦原道:“老夫已找到那丫头踪迹,今晚你我便去会会她”。
是夜月暗,正是夜行之时,元龙士和秦原俱是寻常衣着,来到一所大宅院旁,那宅院门口灯火通明,门前两个大红灯笼,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李”字,还有八位军士在把守,秦原一问元龙士,原来是钦命右武大夫,宣州观察使,沿海提督,钦赐尚方所造弓甲,可便宜行事的浙西马步军副总管李宝宅第,秦原心中也暗惊魔门神通,水宗竟与这当朝圣豢正浓的大臣有来往。
两人找了偏静处,跃墙而入,以这两人的轻功造诣,对这里自可如履平地,不一刻,在元龙士的带领下,秦原已和他伏在一屋脊处。
往下一看,是一座院,庭院正中植着一长串蔓腾架,下边亭中正有三人,一人坐在那里,依然是那么容姿摄人,正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那位水宗传人,旁边还站着两人,一人插手而立,自是她随从“独叟”丘伯,另一人负手而立,只是随意在那里站立,身高体阔,面目微黑,四十来岁,身着箭衣,举止沉稳,隐有大将之风。
秦原看着那绝世的身姿,不由想起那一夜的缠绵,不觉心跳加快,脸上微热。
这时,只听那绝色佳人柔声道:“李师叔,此次明教遭朝廷和名门正派重创,我张哥哥生死不明,朝廷和名门正派正在各地大肆搜捕我明教教众,被杀者不计其数,现今李师叔手握重兵,若肯助明教反戈一击,必会使名门正派遭受重大损失,然后师叔联络明教残众出海,据岛为王,那圣门中兴就有望了,等到张哥哥归来,你二人一起举大事,何愁大业不成!”
那身着箭衣的汉子双目望着星空,道:“我看到你就象看到当年你师父一般,不知心中有多爱惜,实不愿拒绝你的要求,可这件事,就算你有你师父手书和天师指环,我也决不会答应。”
接着,他举手打断正要再下说词的水宗佳人她名唤巫月皎,悠悠道:“你知道这是这为何,唉,说起来时间也不算短了,当年我也就二十出头,看到师姐那样的绝世容姿,心中自也产生爱慕之心,可当时自知远远配不上她,于是从师门出来,立志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好让师姐能对我另眼相看,后来便加入岳家军抗金,那时朱仙镇大捷,眼见恢复在望,可圣上连下十二道金牌招岳将军班师,可如此一来,恢复中原,那就全泡汤了,那几日岳将军一连几夜都没睡觉,委实难下决心,当时我见岳将军平日粗茶淡饭,不贪钱财,不恋美色,思贤若渴,爱民如子,以为他心存大志,因此,夜见岳将军呈“帝王之术”,你们道岳将军如何答我?”
没有人问,因为大家似乎都已知晓答案,良久,他才道:“岳将军只是脱去外衣,露出背上刺着四个大字“精忠报国”,然后对我道,看你是个人才,不忍杀之,你就投别处去吧!我李宝直到现在还是忘不了他背上“精忠报国”四个大字,我虽没有他那样的气节,但也绝不会乘现今国家危难之机,心存异志,叛国为乱,话已说到这里,你们当知我心,走罢!”
既然李宝话说得如此透彻,不要说当事人,就连伏在屋脊处的元龙士和秦原都已知他心意已决,绝难憾动。
秦原心中不禁对这位李宝将军生出几分佩服来,而且对正邪之见又有了几分见识,更对世人眼中的英雄岳飞不由生出高山仰止的感觉。
这边元龙士早按耐不住,身形如烟般窜得出去,轻飘飘落于地上,对着巫月皎道:“天师指环何在,你怎可不尊圣门之规,私自偷去。”
巫月皎仍是那么优雅,眼中带着一丝哀怨,柔声道:“小女子也自知不配这圣门神器,可我一定要把这指环交于张哥哥,以才干,见识,气度来说圣门中只有他才配做这一代天师,更何况他心怀大志,无时不以天下为念,秦公子,你说是不是?”
秦原想到张若水的雄才气度,看着巫月皎似怨似悉,迷离凄婉的眼睛,不禁长叹一声,道:“你说得不错,你走吧!”
巫月皎目光一闪,似有情又似无情,轻施一礼,道:“多谢公子!”话声一落,身形一起,飘然跃上屋顶而去,身形之快,宛若鬼魅,那边丘伯也紧随而去。
而元龙士一跺脚,急道:“怎能如此轻易被她走掉,我去追她,就是追到那小魔王那里,也一定要把指环追回。”话音还在空中未尽,元龙士已是不见。
秦原生怕他们一时话不投机,动起手来,伤了谁都不好,也许只怕心中更是放不下那位绝色佳人,忙对李宝一礼,道:“李将军忠义为怀,令人敬佩,深夜打扰,多有得罪。”说完跃身追将出去。
可魔门“月魅”诀为魔门绝学“天变七幻”之一,秦原师传轻功虽然不错,但到底逊了一筹,等他追出李府,只见黑夜沉沉,那里去找巫月皎和元龙士呢?佳人不见,秦原心中顿觉少了什么,又一想:只怕她对她张哥哥的情意比对自己深得多,那日之情恐怕也是她为得天师指环而设得谋……哎,自己好像已办完事了,连天师指环也没有了,秦原越来越觉失落,现在自己又去那里,去干什么?
蓦地,他想起了自己的桃花源青木谷,那里有温婉如玉,娴雅恬静的木婉秋。
原来不知不觉间,走到一座石亭前,亭中恰有一人,在那设了香案祭台伏身拜祭,一看那亭上三个大字,赫然是“风波亭”。
这风波亭不正是岳将军被害之处吗?看来这拜祭之人也是忠义之辈,等那人起身回首一看,秦原心中不由一喜,原来不是别人,正是他结拜兄弟辛弃疾。
忧然间,两人已快一年不见,今日相见自是兄弟重逢,欢喜异常。原来,辛弃疾自逢耿京命南下,赴临安接恰归附朝廷事宜,在临安府受到天子召见,耿京即被授予天平书度使,而辛弃疾也被授承务郎同天平节度掌书记,其余众将也各有封赏,辛弃疾即受皇命,当要回山东复命,在临行前,到风波亭来一祭岳将军,不想却与秦原相逢。
在辛弃疾的力邀之下,秦原心中已飞往中原大地烽火四起的抗金战场,别得也顾不得许多,当即决定与辛弃疾一同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