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姨娘打断道:“你在护国寺又如何?那丫鬟你敢说不是你的丫鬟?你敢说她不是受了你的指使?即便你这么说了,大家会信吗?”
徐明锦没有说话。
叶姨娘得意的看了看徐明锦,对徐若逸道:“老爷,六小姐做出这等天理不容的事情来,你看要如何处置?”
徐若逸看这徐明锦,忽然道:“你是跟霞儿一起回来的,为什么霞儿早就到了,你却现在才来?这半个时辰的功夫你干嘛去了?”
徐明锦闻言,连忙道:“父亲莫怪,女儿原本是跟大姐一起回来的,但是走到门口那里,女儿就听说了此事,春杏那丫头莽撞不知事,父亲已经将之处死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母亲河她肚子里的孩子平安要紧,女儿一知道这个消息,立刻就吩咐人去静琳公主那里,让她帮忙请太医院几位太医来咱们府上,我相信,有了这几位太医的帮助,母亲一定会母子均安。”
徐明锦这番话一说完,叶姨娘眼中就有恐慌之色一闪而过,徐若逸没有注意到,徐老夫人没有注意到,甚至这满院子的人也都没有注意到。但却被一直盯着她的徐明锦看在眼里,徐明锦心中冷笑一声,看来,这件事情还真是叶姨娘从中做的手脚!
徐若逸一听,有太医来替徐夫人诊脉,还不是一位,而是好几位太医。他的一颗心就放回肚子里了。徐老夫人没有想到徐明锦居然能够青的动太医来,也是十分动容。徐若逸看了徐明锦一眼,原本他还以为春杏是受了徐明锦的指使来加害自己的子嗣的,但现在他却有些怀疑了,徐明锦如果是真的要加害他的子嗣,那么就不会请太医来……
徐若逸原本即将要说出口的“家法伺候”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叶姨娘在一旁看得暗恨不已,只差一点,她就可以想办法就算不弄死,至少也弄残徐明锦了却被这丫头轻易地躲过去了。真是可恨!而且她开始隐隐担忧起来,这太医一来,她暗中做的那些手脚岂不是就要暴露了?叶姨娘着急起来,现在在当务之急就是不能让太医进去产房……
叶姨娘正在焦急的想着对策的时候,太医们来了。
徐若逸亲自迎了出去,徐老夫人也站起来,由身边嬷嬷扶着慢慢走到门口,徐明锦跟在徐若逸身后也出去了,叶姨娘实在是不想看见那些太医,可是所有人都去迎接太医了,就她一个人坐在这里岂不显眼?叶姨娘恹恹不快的跟在众人身后,暗地里擦了一把头上冒出来的冷汗。
来的是太医院三位太医,李太医,王太医和许太医。三位太医都是人到中年的面容和蔼的大叔,他们身后还跟着三位经验丰富的接生嬷嬷。李太医对徐若逸道:“尚书大人,臣接到静琳公主的吩咐,立刻就带着这几位宫里经验丰富的接生嬷嬷一起来给徐夫人接生。”
这时候,产房中的徐夫人叫的声音陡然拔高,凄厉无比。徐若逸的心都跟着颤了几颤。
徐若逸一听李太医的话,大喜,连忙吩咐那几位接生嬷嬷赶紧进产房。叶姨娘站在一旁,心提到嗓子眼,差一点就出声喊道:“不,我不允许你们进去!”可是,她死命的忍住了,她知道,她要是真的那么说了,徐若逸就会立刻怀疑到她头上。
那几位嬷嬷进到产房以后,就将产房里原先的几位接生婆统统赶了出来。
叶姨娘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一直的往下沉,往下沉,这该死的徐明锦,她计划一年的事情看来要泡汤了,她的儿子,她的夫人宝座,丈夫的宠爱,她放佛看见这些她梦寐以求的东西统统插上翅膀飞走了……
那些太医来了以后,徐明锦的心就安定下来,有这些太医在,徐夫人就是真出什么事情,也按不到她徐明锦头上,反正这些事情她根本就没有参与。她倒了一杯茶,正要喝,忽然看见躲在人群中的徐明霞朝着她投来极为怨毒的目光……
徐明锦愣了一下,就将手里的茶杯放到桌子上。徐若逸因为那些宫里来的嬷嬷进去以后,徐夫人的叫声停歇下来,安心下来,他渴的厉害,一坐坐过来,见桌子上有杯茶,端起就喝,徐明锦连忙伸手将那杯茶水打翻在地。
徐若逸不解的看着徐明锦,道:“锦儿,你怎么了?”
徐明锦微微一笑,道:“父亲,我可是救了你一命。”
徐若逸闻言大惊,看看徐明锦,又看看那地上那滩茶水,不敢置信的道:“那茶水,有毒?”
徐明锦没有回答他,只是叫来李太医,从地上捡起一片茶杯碎片来,那上面还残留有一点茶水。徐明锦道:“李太医,麻烦您看看这茶水中是否有毒?”
李太医小心翼翼的伸手接过徐明锦手中的茶杯碎片仔细端详片刻,又拿出一根银针,放到茶水里,那银针立刻变黑。
李太医道:“茶水里面下的,是砒霜。”
徐若逸一听,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刚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的人回来面色能好看的起来么。徐老夫人在一旁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也是吓得目瞪口呆,她唯一的儿子,差一点就要死在自己眼前……
徐明锦拿过桌子上那个茶壶,道:“那杯茶水是从这个茶壶中倒出来的。”
李太医忙接过去检查一番,道:“这个茶壶中的水也被下了砒霜,徐六小姐说的不错,那杯毒茶就是从这个茶壶中倒出来的。”
徐若逸颤抖着声音道:“这,这究竟是谁下得毒?”
徐明锦扭头看了一眼徐明霞,发现她紧紧咬着嘴唇,脸上没有丝毫害怕的神色,有的,只是浓浓的失望。似乎一点也不怕徐明锦拆穿她。
原来,这毒就是徐明霞下的,目的,就是要她徐明锦的这条小命。徐明锦十分不解,去护国寺之前,徐明霞对她可没有这么强烈的杀意。一趟护国寺执行,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徐明霞这么恨她?徐明锦在脑海里思索着,久久没有答案。但她知道,一定和轩辕启誓有关。
徐若逸什么都问不出来,一气之下,将枫院里所有下人都抓起来审讯,扬言道:“如果你们说出凶手是谁,我就将其他人放了,如果不说,那就将这壶毒茶给每个人喂上一杯!”此言一出,所有下人都噤若寒蝉。但没一个人都没有出声。
终于,一个下人弱弱的道:“老爷,那茶壶看着像是大小姐院子里的……”
徐若逸一听,连忙举起那个茶壶仔仔细细的看,徐明锦在一旁插嘴道:“父亲,就算这茶壶是院子里的又如何?”
徐老夫人忽然道:“那茶壶的确是霞儿院子里的,那一批同时买回来的瓷器,基本上都已经碎完了,就只有她那里还有一把。前些日子,我在她院子里还看见呢。”她叹道:“这些事情怎么就这么的让人难以置信呢?”
徐明霞听到徐老夫人的话,连忙哭着跑过来道:“祖母,那不管我的事!”
徐明锦两眼望天,叹息道:“壶是你院子里的,你能说跟你没有关系?这话说出来谁信?”将叶姨娘刚刚指责她的话一字不落的还回去。
叶姨娘原本一门心思都在产房内的徐夫人身上,她站在产房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徐夫人的关系是有多好。
当她听到徐若逸差点被一杯毒茶毒死的时候,惊的她几乎不能呼吸,当她再听到那壶毒酒的茶壶是她自己女儿院子里的时候,几乎昏死过去。
叶姨娘连忙从产房门口跑过来,跪在徐若逸面前,替徐明霞求起情来:“老爷,这件事情一定是有人暗中陷害霞儿。她是冤枉的!”一抬头,她就看见徐明锦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一看见徐明锦的这张笑脸就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徐明锦,她的计划早就陈成功了!还用在这里担惊受怕吗?想到这里,他对徐若逸道:“老爷,是六小姐!一定是六小姐陷害霞儿的!”
徐明锦用一种看白痴的眼光看了叶姨娘一眼。没有说话。这时候,徐若逸原本听了叶姨娘的话心里已经开始怜惜徐明霞,再听到叶姨娘这句攀咬徐明锦的话,那股怜惜就荡然无存,他冷哼一声,道:“今日这个茶壶是哪个丫头拿过来用的?”
徐明霞正准备上前说是我拿来的,衣袖就被自己的大丫鬟巧巧拉住了,巧巧深深看她一眼,含着热泪站出来道:“是奴婢。”
徐若逸立刻吩咐道:“拖下去乱棍打死。”
叶姨娘忍不住劝道:“老爷,今日是小少爷出生的日子,这杀生恐怕不太好吧?不吉利……”
徐若逸冷冷看她一眼道:“怎么?刚才提议我将锦儿那个大丫鬟乱棍打死的人不是你?刚刚你不说什么不吉利,现在打霞儿的大丫鬟就不吉利了?”
叶姨娘一窒,说不出话来。
徐若逸又吩咐:“拖下去。”
立刻就有家丁上前将巧巧拖下去。巧巧一声不吭,但是徐明霞忽然怨毒的将目光转向徐明锦。
徐明锦丝毫没有被她眼中的恶毒吓到,她冲着徐明霞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我的春杏还有命在,你的巧巧却只能去死!
这件事情审到这里,徐若逸已经不想审问下去了,再说,他的心思都在产房里的徐夫人身上,再说几位太医也在场,这毕竟是家丑,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因此徐若逸命人将徐明霞带回她自己院子,软禁了起来。
此时,屋内终于传出一阵婴孩的啼哭声,徐若逸一听连忙从椅子上站在起来,不住的朝那边张望,不一会儿,一个接生嬷嬷满脸喜气的抛出来对徐若逸道:“恭喜老爷!夫人生下一个千金!母子均安。”
女儿?徐明锦闻言,很不厚道的笑了,徐明轩的危险解除了!
此话一出,徐若逸满脸的欢喜荡然无存,千金?不是儿子?他颓然的坐下来。
叶姨娘脸上也是一僵。她没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谋划这么久,整整一年,得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结果。母子均安,叶姨娘侥幸的想,莫非,她收买的那几个接生婆子并没有将那些东西用到夫人身上?这样就太好了,不用怕徐明锦请来的接生嬷嬷发现什么。
然而,她高兴地太早了。
不一会儿,两个接生嬷嬷从产房走出来。其中一个嬷嬷怀中抱着一个襁褓,另一个手中拿着一些东西来到徐若逸面前。徐若逸尽管对于徐夫人给他又生了一个儿子感到不高兴意外,对这个孩子还是很期待的,无论怎样,都是他徐若逸的女儿。他伸手将襁褓抱过来看了一眼,又递给徐老夫人看了一眼,就道:“赶紧将她交给乳娘吧,这么小的孩子还是不要在外面多呆。”那嬷嬷听了,连忙将孩子抱回自己怀中,寻奶娘去了。
另一个嬷嬷走上前一步,将手里的东西呈给徐若逸看:“尚书大人请看,这些参片上面含有大量藏红花,孕妇生产之时若是服用,就会造成产后血崩,严重的可因生产而死,我们进去的早,这些参片夫人并没有吃下去,不然,夫人据对挺不过来将孩子生出来……”
徐若逸又是一惊。今天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意外,他都已经麻木了。可是尽管是这样,他心中还是不可抑制的产生了极大的愤怒,他感觉,像是有一只极大的手在暗中操控着这一切,先是锦儿的丫鬟撞到夫人,接着夫人难产,接着霞儿的丫鬟拿来的茶壶里面下有砒霜,现在夫人吃的参片中又含有红花……
将三位太医与几位接生嬷嬷送走以后,回来徐若逸就开始发落起那几个先前的接生婆子了。
暴怒的徐若逸将先前那几个婆子抓起来,恶狠狠道:“说!那些参片是谁指使你们换到产房里的?之前的参片我检查过,没毒!你们要是说不出个缘由来,可要小心你们自己与家人的脑袋了……”
那几个接生婆子又惊又怕,不由自主的,那眼光就朝着一旁的叶姨娘抛去。
叶姨娘此时已经是冷汗顺着后脊背顺流直下,紧张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她此时十分害怕那几个嬷嬷将她招供出来,她不敢想象,如果徐若逸只知道这些事情是她做的……
叶姨娘不敢想要徐若逸会把她怎么样,所以,她在心里拼命地祈祷:千万不要将我招出来,千万不要……
但是徐若逸今日已经被这一连串的事情气的失去理智,他今日是一定要抓出这个在尚书府里兴风作浪之人的,这也是那一杯毒酒将他气成这样的,毕竟,要不是徐明锦将那只茶杯打破,他如今说不定已经死了。关乎自己的小命,徐若逸拿出了自己在朝堂之上的气魄来。
徐老夫人坐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叶姨娘站在下首,极力厌食症哈哈哈和自己的慌乱,徐明英几个人目光茫然的盯着徐若逸,显然不知道那个暗中下毒的人是谁。徐明锦站在角落里,将这些人的神色都尽收眼底,她不禁自嘲的一笑,想到徐夫人刚刚从鬼门关被人抢救过来,这满屋子的人,没有一个人关心一下她,甚至就连那个刚出生的小孩子,就因为是女孩子,得不到这些人的一丝关心……
这是一群冷漠的人,在她们身上找不到一丝人气,一丝温暖。
徐若逸的手段不是盖的,很快,那几个嬷嬷就忍受不住责罚招供了:这一切是叶姨娘指使他们做的。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叶姨娘的脸色惨白如纸。她颇通一声跪下来,哭道:“老爷!这几个婆子满嘴喷粪!他们不知道是受了何人指使,妾是冤枉的……”
叶姨娘这么说,那几个婆子急了,纷纷从衣服里掏出银票来,道:“这些就是叶姨娘拿来收买我们的银票,如果我们说的有一句假话,就让我们天打五雷轰!”
徐若逸接过那几张银票来,一张一张仔细地看,当他看到那几张银票都是出自某一个钱庄的时候,他“啪”的一声将那些银票摔在叶姨娘脸上:“这些都是你叶家所开钱庄的银票,你还想做何抵赖!”他恨恨道:“三千两银子拿来买凶杀人,叶姨娘,你好有钱啊!”
叶姨娘浑身冰冷,她着急道:“不是的,不是我!那些银票有可能只是巧合……”
“巧合?巧合她们能够异口同声的指认你一个?巧合她们谁都不指认,就指认你?你是不是将我当做傻子?是不是将这真个尚书府放的人都当做是傻子?”徐若逸说完,就命令下人将叶姨娘身边的丫鬟婆子全部都押过来审问。
那些人经不住徐若逸的大刑伺候,一个一个都招认了。
徐若逸走到如坐针毡的叶姨娘面前,吓的叶姨娘不住后退,徐若逸怒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你为了继续做这尚书府的主母,不惜加害同是叶家出来的夫人,你就这么恨她?想让她死?据我所知,她自从嫁到府里,哪一次对你不是笑脸相迎?你有什么要求她没有答应的?她什么时候在你面前摆过夫人架子?你不是住在主院吗?她堂堂一个正室夫人住在偏院,说出去我都怕人家笑话!她什么时候让你受到委屈?中馈在你手中掌管,她从来没有跟我提过要将中馈收回。这尚书府里,你不是夫人,可是跟夫人又又有什么两样!你为什么还要不知足的做这些害人的勾当?”
叶姨娘忽然愤怒起来:“她百般委屈又能怎么样?以为这样就是对我好了吗?她夺走了我最在乎的夫人之位,我原本是叶家高高在上的嫡女,从小风光无限,我居然沦落到变成一个妾!”叶姨娘说着,眼中有泪珠滚滚而下,“她以为不跟我摆夫人架子,不跟我争主院,不抢中馈,我就该对她感激涕零吗?那些原本就是我的东西!我为什么要做一个隐形的夫人?我只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她挡了我的道,所以,不要怪我,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徐明锦看着这一幕,不置一词。她只是在心中冷笑,叶姨娘,你完了!
果然,徐若逸没有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叶姨娘还是这副振振有词的样子,他心底说不出的疲惫,说不出的累,他摇头道:“原来你是这样的人!你在我身边十几年,今日我才看清你的真面目!你就跟你那女儿一样狠毒!你害夫人,你女儿害我,你们母女两个难道是想在这尚书府里只手遮天吗?”
叶姨娘闻言,愣道:“这关霞儿什么事?”
徐若逸却已经懒得解释了。他回头对徐老夫人说:“娘,你看这件事情怎么办?”
依着他的意思,那就是休弃。但是徐老夫人道:“逸儿,这件事情不能传扬出去,她身为叶家女子,居然做下这样的事情,你还是先告诉叶家一声,看叶家有个什么说法,如能不休,还是不要将她休了,就让她在福堂中度过下半辈子吧,这样,外边也不会说我们徐家什么不是。”
徐若逸恨恨道:“这样太便宜她了!”
徐老夫人道:“叶姨娘谋害徐家子嗣,当然要重重的处罚,请家法吧!”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有幸灾乐祸的,有看热闹的,有置身事外的,唯独没有求情的,担心的。因为,徐明霞已经被徐若逸软禁起来了。
叶姨娘听到徐若逸和徐老夫人的话,好像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她连忙以头触地,哀求道:“老爷,看在我们夫妻十几年的份上,你就不能饶我这一回吗?”
徐若逸还尚未回答,徐老夫人就冷哼一声。
徐璈夫人这一声冷哼,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徐若逸也不由自主的看向徐老夫人,等着她发话。
徐老夫人很满意自己这一声冷哼所造成的效果,她等所有人都望过来的时候,这才不紧不慢的道:“叶姨娘,你嫁过来十几年,不会不懂得,一旦触犯家法,就必定要受到严厉的家法处置,这是嫁进来徐家的每一个媳妇都要学习的第一堂课,你已经是老人了,这次还做出这种事情,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让逸儿给你写一张休书,你拿着休书走人。第二,你老老实实的受家法,然后你还是叶姨娘。你自己选吧!”
徐老夫人此话一出,徐明英,徐明芳等人都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张姨娘,辛姨娘她们虽说没有露出那么明显的表情出来,可一个个嘴角上翘,无不在显示着他们此时那愉悦的心情。徐明锦站在那里,面上无悲无喜。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徐明锦没有想到的。
站在人群后面,冷眼看着叶姨娘的狼狈,想起樊夫人去世的时候,她在心底发的那些誓言,当时她说,她一定要叶姨娘的命来祭拜樊夫人,可是今日徐明锦发现,回到京城这么久,她从来没有主动去加害过叶姨娘,就算叶姨娘落到今日的地步,那也不是徐明锦害的她如此。原来,她从来也没有去为樊夫人报过什么仇。
扪心自问,徐明锦不是不恨叶姨娘,可是,要她每日里都将仇恨放在心上,整日的算计别人,她做不到。她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亲人,不要让自己再去受到什么伤害。她是不是太懒了?有一句话说的好,爱一个人是习惯,恨一个人需要不断地鞭策自己,才能够一直去恨那个人。
也许自己就是那种心太软的人吧?徐明锦苦笑,别人伤害她的时候,那么冷酷无情,可是要她去害一个他恨之入骨的人,她却做不到冷酷无情。
徐明锦抬头去看,这屋子里的徐老夫人,徐若逸,徐明英,张姨娘……这些人应该每一个人都能够做到对待自己恨的人冷酷无情吧?
叶姨娘沉默了很久,徐明锦看不懂叶姨娘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徐明锦却想起某一日,与玉竹探讨过徐家的家法。据说那是一根非常坚韧的牛皮鞭,上面生满一寸长的倒刺,一鞭子抽下去,就能皮开肉绽,十鞭子下去,就能要了一条人命。叶姨娘不想被休,就只有一死。
如果我是叶姨娘,我就选择休书。徐明锦心想。然而她知道,她不是叶姨娘,她的选择不能代表叶姨娘的选择,叶姨娘沉默的时间越长,徐明锦知道她选择家法的可能性越大。厅里其他人估计这会子也想起了关于徐家家法的传言,不禁个个都变了脸色。那家法在传言中间简直就是能要人命的存在,虽然徐家从徐若逸的父亲那一代起,就再也没有实施过。可徐家每一个人都如雷贯耳。
想到了家法的厉害之处,众人对于叶姨娘长时间的沉默都没有了怨言,毕竟,这是个艰难的抉择。
徐老夫人原本已经等得我不耐烦了,只是她忽然想起徐明霞来,这个她最疼爱的孙女,今天,她就要亲自下令鞭挞或者是休去她的母亲,不知道,这孩子日后可会埋怨于她?可是她的母亲做下这样的事情,她不罚她不能服众啊!这样纠结着,徐老夫人就迟迟没有催问叶姨娘的回答。
叶姨娘跪在那里,她想了很多。从她嫁入徐家开始,一直到现在,这中间漫长的十几年,她在叶家都是属于呼风唤雨的地位,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有了变化的?又是怎么一步一步变成眼前的局面的?好像就是从徐明锦和她那个弟弟回到徐家开始,先是入祠堂,再是她假孕的事情被发现,被贬为妾,接着皇帝赐婚,徐若逸娶妻,夫人有孕,她处心积虑的想要害死夫人得到那个孩子的抚养权……
徐夫人忽然觉得想放声大笑,她这一辈子想要抓到手里的东西很多,但现在她却发现,她所追求的的那些,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我选择家法。”叶姨娘道。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徐明霞以后能够许配一个好人家,她都必须留在徐家!
徐若逸显然没有想到叶姨娘居然选择家法,他朝着叶姨娘望去,却看到叶姨娘脸上有着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他心里一颤,想起了初次看见叶姨娘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是刚刚高中状元的少年郎,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恩师告诉他,状元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想要在京城立足,就必须娶一门身份高贵的妻子,他知道恩师所说的都是为他好,因此,当他在护国寺的山路上遇到叶家小姐的时候,特意在她面前表现了一番,终于得到叶家小姐的青睐,得以将之娶回来,之后,他得了叶家的帮助,这才一路安安稳稳的做到吏部尚书这一职位。
当年那么温柔害羞,心地善良的叶家小姐终于变成眼前这副苍老的,心思毒辣的妇人……
徐若逸神情莫测。徐老夫人见他不说话,于是就道:“好,取家法!按例,鞭挞十鞭!”
徐若逸忽然道:“不!一鞭就行!”
徐老夫人不悦的道:“逸儿,这不合规矩!”
徐若逸道:“娘,如果您觉得不合规矩的话,那剩下的九鞭儿子替她受了!”
徐老夫人闻言大惊,道:“使不得!”
徐若逸道:“那么,就鞭挞叶姨娘一鞭。”
徐明锦看着这一幕,嘲讽的想,徐若逸总算是做了一件他应当做的事情。不管叶姨娘曾经做了什么,她都是陪伴徐若逸时间最长的人,话说养条狗在身边几年还有感情呢,更何况是人?徐若逸要是丝毫不为叶姨娘求情,那他的心是有多么冷漠啊……
周围那些姨娘们听见徐若逸要替叶姨娘挨那九鞭,都纷纷目露不忿,老爷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就连她犯了这么大的错都能原谅。
徐老夫人看向自己的儿子,只见他目光流露出一丝坚定的神色定定看着自己,徐老夫人知道,每当徐若逸露出这样的表情的时候,就是代表着他对那件事情是势在必得。她知道,今日自己是不能令他改变主意了……
徐老夫人叹息一声,道:“就按你说的去办吧!”
徐若逸像徐老夫人道了一声谢,就坐了回去。
不一会儿,“家法”呈上来了。
众人都伸头去看那传说中的“家法”。徐明锦隐在人群中也朝着那根传说中能够一鞭子令人皮开肉绽的鞭子看去,心里实在好奇它长什么样。只见一个黑漆盘子里放着一个与盘子原色相差无几的鞭子,鞭身布满倒刺,由于鞭子本身是黑色的,倒显得它浑身上下布满的那些银光闪闪的倒刺更加的耀眼。令人望而生畏。除此之外,什么特证也没有,徐明锦不禁微微失望起来,这个传说中神乎其神的鞭子原来就是这么一副黑不溜秋的样呀!也太难看了,当下人将鞭子呈上来的时候,她以为,至少应该是金光闪闪的吧?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副其貌不扬的样子。
但是当徐若逸看见这鞭子的时候,眼中居然露出惧色来。这是徐明锦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对那根鞭子,她不禁更加好奇了。
徐老夫人道:“行刑开始吧!”,立刻就有下人走上前来,将那根鞭子从盒子里取出来。执在手里。她眼角的余光看到徐若逸又要开口,她立刻道:“逸儿,娘已经答应你一次了,这一次你答应娘,就在一旁好好看着,不要再插手这件事情了,行吗?”
徐若逸原本是想说,这执行家法的人就由他来做,却没有想到,徐老夫人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已经少了九鞭了,徐若逸要是再暗中放水,那么,这次用家法惩罚叶姨娘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了多大的意义。因此,徐老夫人打断徐若逸原本要说出口的话。还用语言逼的他只能坐在一旁。
叶姨娘原本以为那十鞭自己挨定了,她知道徐家的家法厉害,十鞭子就有可能打掉一条人命,但是出了这条路,她别无选择。如果她被鞭子打死了,那么也就解脱了。徐若逸的求情是在她意料之外。她万万没有想到,徐若逸居然愿意替她挨这十鞭子,那一刻,她居然感动的哭了。
原来,他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
徐明锦看着这一幕,想了一下,觉得待会儿叶姨娘被鞭子打过去的时候,那个场面不会太好看,于是她就悄悄从人群中溜出去,回到自己的翡翠园,反正如今已经没她什么事情了。就是有事,那也是别人有事。
徐明锦溜走了,厅里没有人发觉。而那道鞭子最终还是以最狠的力道,高高扬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朝着叶姨娘的脊背击过去,传出“啪”的一声巨响。叶姨娘应声而落。
徐若逸连忙奔过去看,只见叶姨娘背上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足足有三四寸长,血肉模糊。叶姨娘已经昏死过去。
徐若逸连忙一边命人将也姨娘抬回玉屏院。一边叫人去请大夫。他自己跟着抬着叶姨娘的轿子去了玉屏院。徐老夫人见他走的时候都没有跟自己说一下,知道儿子这是埋怨上她了,徐老夫人长叹一口气,对众人道:“都散了吧!”
众人闻言,纷纷离开了徐老夫人的春晖院。徐老夫人抬头去看,发现徐明锦并不在人群中,她并没有跟着自己父亲走,那么,她就要是在叶姨娘行刑执勤溜走的。徐老夫人沉思起来。
徐明锦回到翡翠园,第一件事情就是叫来玉竹,问她春杏的情况怎么样了。
“小姐放心,她性命无碍。只是,恐怕要再床上躺一阵子了。春杏现在人已经苏醒,就在樊老爷那里养伤,阎小姐正在照顾她。小姐放心。”玉竹知道徐明锦想问什么,索性不等她一个一个来问,自己直接一股脑儿全部告诉她。
徐明锦听说春杏没有事情,一颗心这擦放回肚子中。她叫过来翡翠园里的所有丫鬟,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秋云道:“小姐,春杏是冤枉的。”
徐明锦道:“我当然知道春杏是冤枉的,我要你们说的是被冤枉的过程。”
秋云的一双眼睛肿的像两个核桃,神情憔悴,徐明锦一见,就知道这丫头背地里为春杏掉了不少的泪,担了不少的心。看来,秋云与春杏的关系挺不错的,比在柳城那一会儿多了,那时候,她可是记得,春杏和秋云两个人虽说没有大矛盾,但小矛盾不断。现在,秋云居然能为春杏哭成这样,实在是难能可贵啊!
徐明锦的思绪跑到当初在柳城度过的那几个月无忧无虑的生活……
秋云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绪,“昨日,春杏一直念叨着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她说小姐想吃她做的荷花酥,她都已经做好了,小姐还没有回来……”徐明锦想起那日临走前,她的确吩咐过春杏,她想吃荷花酥了。原本只是随口一说,说过以后她就忘了,没有想到春杏居然连这件事情都记住了,还一丝不苟的做好了等她来吃。徐明锦的鼻子有些发酸。
“奴婢对她说,‘你不要着急,小姐最迟下午就能回来的,咱们也去过护国寺的,上一次不就是傍晚才回来吗?现在才正午过一点,时间还早着呢!’春杏一听,大概是想起了上一次在护国寺里小姐被平熙王世子掳走的事情,脸色变得紧张起来,她道‘这一次平熙王世子居然敢明目张胆的威胁小姐去护国寺见他,不定暗中做了多少手脚,小姐去了一定会吃亏的!’奴婢安慰她道‘有静琳公主在,小姐定然是黯然无恙的。’春杏根本不听,她急的在屋子里团团转,口中一直喃喃念着‘上次静琳公主不是也在吗?不是最后还是发生那件事了吗?唉,小姐这为什么不带我去呢?’”
通过秋云的描述,徐明锦仿佛能够看见那时的情景,春杏站在这间屋子里,担心使得她的脾气越来越不好,根本不听秋云的话,她的脸上全是焦急的神色……
“奴婢怎么劝,她都不听,最后,她实在忍不住,就从屋子里跑到院子里,奴婢追出去劝她还是回去等先进,春杏道:‘屋子里我呆不住,你回去吧!我去门口迎接小姐。’说着,她就一路走,一直走到翡翠园门口。在门前那条路上东张西望的。”
徐明锦能够想象的到春杏焦急的心情,她也是等过人的。在现代,她等过夜不归宿的弟弟,那种心焦,那种忧虑,那种害怕,在等待的那几个小时中真的是度日如年,徐明锦知道,当时春杏和秋云她们,就是这种心情……
“谁知道这个时候,夫人忽然出现在咱们翡翠园门口,她出现的太突然了,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当时连我都没有反应过来,更何况是春杏呢?等我发现夫人连忙给春杏提了醒,上前向夫人问安的时候,夫人身子忽然一歪,就倒在春杏身上了……”
“然后夫人身边的那些丫鬟全部异口同声的说是春杏撞到夫人了是吗?”徐明锦道,她没有想到,原来设计春杏的人是夫人,她原本以为是叶姨娘干的。这位徐夫嫁入徐家,她徐明锦从来都没有招惹过她,两人无冤无仇的,徐夫人这么做,一定是与叶姨娘商量好的。看来他们两人当时是达成某项协议了。只是,徐夫人恐怕没有想到,叶姨娘要除去的人不仅仅是她徐明锦吧……
秋云点点头,道:“夫人当时捂着肚子就开始叫起了疼,大家连忙手忙脚乱的蒋夫人抬回她自己的枫院,府里一直备着的大夫,稳婆全部出动,大夫说,夫人这是动了胎气,恐怕要提前生了!这时候,老爷已经得到消息赶过来了,老夫人也赶过来了。老爷听到大夫这么说,立时就紧张了起来,他吩咐大夫和稳婆一定要尽量保住这个孩子,因为他听人说,早产的孩子存活率实在不高。”
徐明锦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秋云接着道:“夫人被送进产房以后,产婆也进去了。这时候叶姨娘才赶过来。她一来就跟老爷告罪,说是府中事情太多,这才来晚了。老爷没有说什么,让她在一旁坐着。叶姨娘于是就问,‘夫人的生产日子大夫不是说是在下个月吗?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提前就要生了?’”
“夫人身边的丫鬟听到叶姨娘这么问,就将春杏撞到夫人的事情讲了出来,求老爷姨娘替她们夫人做主。叶姨娘一听,就对老爷说,‘这个丫鬟居然做下这等事情!是不是背后有人指使?’老爷道‘你不要胡思乱想,这丫头是无意中之中撞到夫人的,哪有你说的背后有人指使?’叶姨娘反驳道:‘偌大的徐府,有成千上万的丫鬟婆子,怎么就偏偏是这个丫鬟撞到夫人的呢?’老爷一听,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看起来是相信了叶姨娘的话,这时候,春杏已经被捆着带去枫院了,奴婢跟着去了枫院,春杏跪在老爷面前,老爷一看见春杏就道;‘这个丫鬟怎么看着这么眼熟?你是那个院子的?’”
“奴婢躲在人群中,听见春杏答道:‘奴婢是翡翠园的。’老爷一听,站起来又看了春杏一眼,看来,是相信春杏的说辞了。叶姨娘道:‘老爷,这是六小姐的丫鬟啊!看来这件事情跟六小姐脱不了关系。’春杏一听就急了;‘这件事情与我家小姐无关!她昨日就与静琳公主一起去护国寺上香了,今日并不在府中!’叶姨娘一听就笑了。老爷道;‘锦儿昨日就与静琳公主去护国寺,这件事情看来她并不知情。’春杏听老爷这么一说,这才放了心。没想到,这时候叶姨娘又道:‘说不定六小姐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所以才约了静琳公主一起去上香。我可是听说,这一次去护国寺,是六小姐主动约的静琳公主。她自己离得远远地,就可以叫自己丫鬟来做这件事情,事发以后,还能推得一干二净,高,真是高!’叶姨娘不住的赞叹起小姐来。老爷一听,忍不住就开始怀疑小姐了。”
徐明锦听到这里,已经是将所有的事情明了了。她道:“那最后,下令将春杏杖毙的命令,是谁下的?”
秋云恨恨道:“是叶姨娘。老爷和老夫人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就这么看着春杏被拖下去打板子,奴婢溜出去,躲在院子里,眼看着春杏被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丁按到板凳上,一下一下的打着板子,奴婢却无能为力,那时候,奴婢真的是恨死了自己。”秋云说着,面露懊悔之色。
徐明锦安慰她道:“这件事情又不怪你,你不用自责。后来呢?”
秋云道:“他们正打着板子,春杏痛的尖叫起来,后来,她就晕死过去了。那些下人看见她晕死过去,放下板子走过去探了探她的鼻息。其中一个年轻的小厮道:‘哎呀,打死了!’其实那时候只不过才打了二十大板。他们之中就有人进去报告老爷,奴婢站在外面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但奴婢猜想他们是禀报老爷春杏已经死了。因为,那个下人出来以后,他们抬着春杏就去了后门。那时候我以为春杏已经死了,伤心的不得了。我就悄悄跟在那些人身后,我想,就算我救不了春杏,那总可以替她收尸吧?我就跟在那些人后面一起走到了后门,结果,守门的人不放我出去,我给他们银子他们也不要。”
徐明锦道:“你说的那个年轻的小厮我见到了。”
秋云惊讶的看向徐明锦。
徐明锦微微一笑,道:“我从护国寺回来一进府,他就跑过来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我,他说春杏没有死。那几个打板子的下人已经被他收买了。打春杏的时候看着用力,其实只是虚张声势罢了。他还告诉我春杏被那几个下人扔到城南乱葬岗了。我不相信他的话,他就告诉我,他是我舅舅的人。还拿出一封我舅舅的亲笔信。”
秋云道:“他竟然是樊老爷的人?原来春杏没有死是因为他。”
徐明锦点点头。
秋云喜极而泣,道:“玉竹一回来就告诉我说,春杏没有死,我还不相信。”
玉竹忽然道:“小姐。春杏现在在府里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她伤好以后,恐怕不能再进来服侍小姐了。”
徐明锦道:“你说的很对,春杏是不能再回来了。这样就很好。这个尚书府实在是没什么好呆的。她可以重新换一个身份,不用再为奴为仆,她伤好以后,正好可以与张栓子成婚,留在舅舅的绣庄里,这样,我每次去绣庄,都可以看到春杏。”
秋云和玉竹听徐明锦说的有趣,都不禁面露笑容。
枫院里,徐夫人昏昏睡了两天才清醒过来,一睁开眼睛坐起来,她就喊着:“孩子,我的孩子……”
一旁的嬷嬷听见了,连忙吩咐奶娘将小姐抱过来,放到她怀里,道:“夫人,你瞧八小姐长得多像夫人您……”徐夫人打断道:“什么,小姐?我生的是小姐?不是少爷?李大夫不是信誓旦旦的说,我这一胎,一定是个儿子吗?怎么变成女儿了?是不是你们抱错了?”
嬷嬷连忙道:“夫人,您生的就是一位千金!老奴一直在产房里伺候着,小姐自从出生,就没有离开过老奴的眼!”
徐夫人如同丧失了全身的骨架一般软绵绵的躺倒在床上。那一日孩子生下来,她实在是太累了,顾不上看孩子一眼就昏睡过去了。连自己生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两天以后,她终于接受了自己生的是女儿这件事情。徐若逸这两天每天都来看她,在她房里坐一坐,看看女儿,再说几句嘘寒问暖的话,就离开了。他这种态度,跟之前孩子没有生下来时的热情相比,截然相反。徐夫人无法说出抱怨的话,谁叫她生的是女儿呢?
因着徐夫人生的是女儿,也因着徐府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徐老夫人和徐若逸都很烦躁,因此,这位刚刚出生的七小姐的洗三并没有大办,只请了叶家与几家比较亲厚的同僚亲来,草草了事。
徐夫人不高兴,徐若逸安慰她道:“等到满月的时候,一定大办。”
徐夫人这才转怒为喜,她道:“女儿还没有起名字呢!老爷,女儿叫什么好呢?”
徐若逸撸着胡须,想了想,道:“叫明灿怎么样?”
徐夫人在心中将明灿这两个字法拉复去的念,半响后,笑道:“好,就叫明灿。”
于是徐家七小姐的名字就起好了,徐明灿。
徐明锦这几日一有空就往府外跑。去玲珑阁那里去看春杏。
春杏已经清醒过来了。正躺在床上休息,旁边张栓子正手端药碗正欲喂她喝药。徐明锦进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她不由咧嘴笑了一下,笑声惊动春杏和张栓子。春杏抬头看见是她,惊喜万分的叫道:“小姐!你来了?”连忙掀开被子就要从床上下来,张栓子连忙手疾眼快的一把按住了,道:“小祖宗啊!你不要折腾了,瞧,这药碗都要洒了!”
春杏顾不上去看药碗洒没洒,她的整颗心都跑到徐明锦这里来了。小姐来看她了,太好了,这是不是代表,小姐不怪罪她了?春杏想到自己被夫人冤枉,被叶姨娘说成是受了小姐指使,这才去害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这件事情,小姐有没有被老爷怪罪?小姐有没有怨她……
徐明锦看着忐忑不安,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春杏,心底浮上一丝温暖,这个傻丫头,居然还在自责。徐明锦对张栓子道:“你接着给她喂药。”
春杏这才想起张栓子给自己喂药的场面刚刚经被小姐看见了。她羞红了脸,说什么也不要张栓子再给她喂药了,她劈手夺过药碗,一口气将碗里的药全部都喝下去了。反正那药温温的,早就不烫了。
张栓子只是愣了一愣,并没有说什么。春杏喝完了,他接过药碗,让开床前的位置给徐明锦。
徐明锦在春杏床前坐下来。
玉竹拿着一个好大的包袱上前打开来,一样一样拿出来给春杏看:“大家都很担心你,这个补血的药材是秋云从管家那里买来的,这个首乌糕,红枣糕,云片糕也是秋云做的。她这次不能跟着小姐来看你,难过了好久,小姐已经答应她下次出来就叫她跟着出来。”玉竹说着,又拿出来一堆的各式各样的糕点,道:“这些是翡翠园的其他丫头们知道小姐今日来看你,昨夜里连夜做出来的糕点,她们知道春杏你爱吃这些个,因此,就做了叫我给你带来。”
春杏听得眼眶红红,她拿起一片红枣糕来塞到嘴里慢慢吃了,笑道:“还是她们了解我。呵呵。我刚喝了药,嘴巴里苦苦的,这个刚好去去药味。”
徐明锦笑道:“就算是好吃你也不能多吃,玉竹,你拿出来几块给她,其余的都交给张栓子收好。”张栓子听了,忙上前和玉竹一起收拾。春杏嘟着嘴巴道:“小姐,我是病人,就不能多吃一点吗?”
徐明锦白她一眼,道:“你光吃那个了,还怎么吃得下去饭?平时也就算了,这次在鬼门关上走一遭,还是克制一下,多吃些对身体好的。”
春杏虽然想吃,但徐明锦这么说了,她还是点点头。
徐明锦道:“这件事情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了以后,我就给你准备一副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春杏愣了一下,道:“小姐,你不想要我了?”
“怎么会?你永远都是我的丫头,只不过,你不能回去徐府了。你也知道,要不是舅舅安排在徐府的人暗中替你求情,你这条小命就交代在那里了。反正徐家已经已经将你当做死人,你就在这里好好的等着嫁人,等你家小姐我出阁的时候,你跟着我就行了。”徐明锦道。
春杏闻言,脸涨的通红。好半天,她才道:“小姐,奴婢听您的。”
徐明锦闻言,高兴连连,看来在春杏养伤的这段日子,她与张栓子的感情突飞猛进,原本,春杏死活不答应呢,徐明锦可是记得之前她是不怎么愿意的。几人闲聊几句。春杏忽然道:“小姐,夫人生下的是公子还是少爷?”
徐明锦眨巴眨巴眼睛道:“公子与少爷这两者有区别吗?”
春杏不好意思起来,玉竹与张栓子等人都笑了。正说的起劲的时候,阎雨薇进来了。
徐明锦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她了,这次看见她,十分欣喜。冲上去就是一个熊抱。春杏在一旁弱弱的对玉竹道:“为什么我总有些错觉,小姐看见阎小姐比看见我还要亲热。”玉竹笑道:“你也想要小姐给你来个熊抱吗?你承受的起吗?就算你承受的起,小姐也不敢上前抱你呀!这万一要是将你弄散架了,小姐到哪里找一个春杏陪给张栓子做媳妇呀!那张栓子不还得哭着喊着朝小姐要媳妇……”
春杏连忙投降,她道:“玉竹,我对你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呀!没想到这才短短几日,你就变成和秋云一个德行了!你们俩数落我的时候特来劲……”玉竹扑哧一声笑了。笑的徐明锦放开阎雨薇走了过来。
“小姐,府里现在怎样了?夫人她还有没有找你麻烦?叶姨娘最近有没有做什么?”
徐明锦微微一笑,对玉竹道:“你把这几天府里发生的事情都跟她讲讲,我先去见一下舅舅。”说着,拉着阎雨薇就出去了。
春杏见徐明锦出去了,就可怜巴巴的求玉竹:“好玉竹!小姐走了,你把那糕点给我拿一块过来。”
玉竹看着春杏这副馋样,觉得分外搞笑,她想起玉竹所遭受的罪,心下软了,于是就拿出几块首乌糕来放放到春杏面前。春杏一见大喜,连忙拿起来一块就吃。边吃边道:“你别闲着呀,跟我讲讲徐家这几日的事情,我昏迷了好些天,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玉竹叹口气,慢慢将这几日徐家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春杏。春杏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听。
“叶姨娘被鞭挞以后,老爷就命人将她送回玉屏院,但是第二日,老夫人就以她一个触犯家法的妾没有资格住在主院为由,将之从玉屏院撵出来,暂时住在了一个距离佛堂很近的偏僻院落养伤,准备等她养好伤,就让她住进佛堂。老夫人将叶姨娘的管家之权夺了过去。夫人刚刚生产完,身子还敢很虚,没有办法在这件事情上说什么。但是,枫院的下人都传,老夫人掌家,夫人不高兴。但其实,老夫人也很不高兴,这是因为夫人给老爷生了个千金的缘故。对了,还有大小姐,她那日居然在茶水里面下毒想要害咱们小姐,咱们小姐机灵,那杯茶反而差点被老爷喝了。老爷最后查出来那个茶壶是大小姐院子里的,这件事情与大小姐脱不了关系。老爷就将大小姐软禁起来,至今也没有放出来……”
春杏听的后怕不已,她咂舌道:“大小姐居然连下毒的事情都能做出来?也亏得咱们小姐机灵。”
玉竹道:“谁说不是呢!你这次的事情,就算是夫人设计你了,可是,那也是你自己疏忽,站在那里,让她有机可趁。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春杏闻言,羞愧的低下头去。
玉竹叹道:“小姐对你真好。”春杏不明所以的看过来,似乎正等着她说下去。玉竹这才道:“春杏,你的性子并不适合在徐家那样的深宅大院里生活。要是硬要你压抑自己的性子,你反而不会快乐。或许你以为小姐将你放在樊老爷这里是小姐不想重用你了,其实,你这样想是大错特错了。你看看少爷,小姐想尽办法让少爷去鹿山书院读书,离他自己远远地,难道小姐就不想少爷吗?小姐想,可是她不愿意少爷生活在徐家这个处处陷阱,人人各怀鬼胎的地方。怕他受到伤害。你也是如此。小姐身边的亲人不多。她在乎的人就更少了,小姐就是在乎你,不想失去你,怕你在徐家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被人害了,所以小姐才会借机让你呆在这里。只要知道你是安全的,她就放了心,想你了,她就汇过来看看你。”
春杏一直很认真的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手中的糕点忘了吃,就那么呆呆的举在那里。
玉竹又道:“其实小姐她自己非常想离开徐家。可惜,没那么简单。”
春杏叹道:“小姐想要离开徐家,那就只有嫁人一条路可走。可小姐如今才十四岁,离出阁还远着呢!”
“总共就这两年,很快就过去了。”玉竹道:“小姐烦心的是另一件事。以老爷如今的官位,他不可能将小姐嫁入门第太低的人家的,可是门第高的人家,与咱们家的情况都差不多。只要是深宅大院,就少不了勾心斗角。小姐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
春杏闻言,也发现自己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喃喃道:“怪不得小姐不愿意嫁给平熙王世子做侧妃……”
玉竹原本想说,你没事说平熙王世子做什么?他跟咱们家小姐有什么关系?但她想了想,春杏说的也对,小姐就是不愿意嫁给平熙王世子,这跟他是世子有一定关系。因此,看在春杏受伤的份上,她还是少说两句好了。
这边玉竹正在给春杏展开深刻的思想教育工作,那边,徐明锦拉着阎雨薇出了院子,来到外头樊毅臣的院子,此时,他人还在前面绣庄处理一些事情。闫雨薇就与徐明锦坐在厅里喝茶。
徐明锦看向阎雨薇,发现她这些日子成熟了不少,也更漂亮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魅力。总是能轻易的吸引人的目光。刚刚她们一路走来,这路上,有许多路过的家丁频频回首张望,每一双眼睛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徐明锦身边的阎雨薇。徐明锦不由感叹万分,这闫雨薇跟在舅舅身边,这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心……
“阎姐姐,你多久没有回过家了?你父母家人不担心你吗?”徐明锦小心翼翼的问,这是因为她忽然想起,这位阎小姐,当初可是私奔跟着她舅舅来到京城的。一眨眼,这都快一年了……
闫雨薇闻言,神色黯淡下来,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徐明锦一看,深感后悔,都是自己这张乌鸦嘴,明明知道这是个禁忌话题,偏偏还不识趣的问。她连忙补救道:“阎姐姐不要生气,是我多嘴了。”但是好像没什么效果。阎雨薇就是高兴不起来。
樊毅臣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阎雨薇神情恹恹,徐明锦神色懊恼,也不知道她在懊恼什么。他出声道:“雨薇,锦儿,你们这是怎么了?”
“我们没事。”阎雨薇勉强笑着答道。徐明锦听见她这么说,无奈的看了看樊毅臣。
“锦儿,你上次画的那张金陵十二钗卖掉了。卖了三万两银子。绣庄这个月的收益非常好。利润……”徐明锦打断他,道:“舅舅,既然你已经这么有钱了,总可以娶到老婆了吧?我要舅母。”
樊毅臣惊讶的看着徐明锦,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又跟他要起舅母了。他咳嗽一声,正要说话,阎雨薇居然站起来道:“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了。”说着,不等徐明锦和樊毅臣说话,整个人就如同一阵风一样飞快地走出去。
樊毅臣不解的看着徐明锦,他道:“你惹着她了?”
徐明锦白他一眼道:“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能力能让阎姐姐这么生气,难道,你连她为什么生气你都不知道?”
樊毅臣无奈道:“我才刚进来,她就走了,我哪有机会惹她生气?”
徐明锦站起来,看着樊毅臣的眼睛道:“舅舅,你今日就给我一句准话,你到底愿不愿意娶阎姐姐?如果不愿意的话,趁早跟阎姐姐说个明白,人家这么不明不白的从家里跑出来跟着你一年多,你连个表示都没有,你让人家情何以堪?”
樊毅臣紧紧抿着嘴唇。
徐明锦说着说着,声音就大起来了:“人家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你没有父母牵挂了,可是人家还有!你能体谅一下一年多找不到女儿的父母的心吗?”
樊毅臣道:“锦儿,不是我不愿意给她名分,我已经想过了,等到你外祖父祖母的大仇得报了,就八抬大轿将她娶回去,可是现在……”
话还尚未说完,阎雨薇就从外面冲进来。她激动地道:“你真的会八抬大轿娶我?”
樊毅臣一呆,显然没有想到阎雨薇居然没有走,还躲在门口偷听了他跟徐明锦的谈话。他脸红了红,没有说话。
“他说了要八抬大轿娶你,我听见了!”徐明锦高声道:“而且是三个月以后!”
樊毅臣连忙道:“我哪有说三个月……”徐明锦打断道:“不是三个月,难道你想三年啊?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你别跟我说什么父母仇不得报,绝不成家立之类的,难道你一辈子报不了仇,你还一辈子不娶妻了?你这样不是把人家姑娘耽误了?我就不信了!外祖父和外祖母如果泉下有知,会愿意看见你这样孤独终老。你呀,还是赶紧给我娶个舅母,然后生个可爱的孩子,我相信,外祖父外祖母她们在地下更愿意听到这个消息。”
徐明锦满嘴的孩子长,孩子短的,她自己毫不在意,阎雨薇却听得小脸红红。而樊毅臣,终于被徐明锦触动了心事。他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父母在天之灵,一定会很希望听到自己有儿子的消息……
这样想着,他也就不再那么坚持之前的想法了。樊毅臣对阎雨薇道:“那咱们什么时候成亲好?”
阎雨薇万万没有想到樊毅臣居然问她这个问题,顿时脸红的能滴血。徐明锦见状,哈哈大笑:“舅舅,哪有这么问人家的,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你应该带着阎姐姐回柳城去,亲自见过她父母,然后……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媒婆去办了。”
樊毅臣忍不住道:“锦儿,你怎么对这些事情制度这么多的?”徐明锦心道:看了那么多古装电视剧,这种小儿科的事情那当然是耳熟能详了。她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樊毅臣“哦”了一声。就不吭声了。徐明锦打铁趁热,说什么今日也要让樊毅臣将娶妻这件事情搬上日程。她道:“舅舅,反正现在你也没有多大的事情,绣庄的事情张栓子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不如,趁着这段时间,你带着阎姐姐回一趟阎姐姐家吧?离开家这么久,阎姐姐一定想家了,顺便,再把你们的婚事定下来……”
樊毅臣瞪目结舌,徐明锦说做就做,这也太神速了吧?他还没想好呢!但是他一抬头,就看见阎雨薇正一脸害羞的偷偷凝望着他,樊毅臣的心立刻就软了,他想了想道:“现在不行,栓子现在是能独当一面了,可是春杏受伤了,他一多半的心都在春杏身上了,这段时间他肯定没有心力去管绣庄的事情。”
徐明锦道:“那就等春杏身子好利索了,再回去,这样行了吧?”
樊毅臣想了想,道:“也行,反正春杏的伤没个两三个月是不能好全的。”
徐明锦一听,道:“不行,一个月以后,你们就回去!”
樊毅臣瞅着徐明锦那副谁都没商量的神情,不由笑道:“锦儿,这是舅舅的婚事,为什么舅舅总有一些被你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呢?”
阎雨薇在一旁听得扑哧一笑。
徐明锦也笑道:“舅舅,谁叫你做事情总是跟乌龟一样慢慢爬,我要是不催你,阎姐姐可就等的花也谢了!”
这话说得,所有人都笑了。徐明锦又来了一句:“舅舅,你以后会感谢我的。”
樊毅臣笑道:“不用说以后,我如今就很感谢你。”
徐明锦拿出轩辕泽给她的玉佩,交给樊毅臣道:“舅舅,如果阎知府不同意你们的婚事,你就将这块二皇子的玉佩拿给他看,就说,你如今在二皇子门下做事。”
樊毅臣接过来,恍然大悟道:“原来那位泽公子是二皇子,不是太子。”
徐明锦道:“那也没有什么区别,这位二皇子跟太子可是亲兄弟。二皇子可是最忠心的太子党。不出意外,阎知府应该会同意将阎姐姐嫁给你的。”
樊毅臣接过来玉佩,在身上收好。他道:“如果不到非不得已,我是不会轻易将玉佩拿出来示人的。”阎雨薇忽然道:“我爹爹不是你们说的那样势利的人。”
徐明锦微微叹息一口气,将自己前世所知道的那些诸如西厢记,牡丹亭,倩女离魂等故事讲给阎雨薇听,还说了一些别的影视剧中出现的那些狗血的桥段。阎雨薇听得目瞪口呆,半天反应不过来。樊毅臣大概是做了几年乞丐,对这一类事情也是知之甚详,他坐在那里,脸上露出苦笑来。
徐明锦见状,知道他肯定在心里想着,如果樊家还在,他就不是现在这种身份,也不用怕阎知府的刁难了。徐明锦安慰道:“舅舅,过去的事情你就不要去想了,好好过好现在,努力争取未来才是最重要的。或许事情没有你想的那样糟糕也说不定呢!”
闫雨薇道:“毅臣,我不知道我的身份会让你如此做难……”樊毅臣道:“不,我从来没有因为身份的事情作难。我怕的,只是你爹。”
闫雨薇道:“你放心,到时候,我爹交给我来劝。”
徐明锦在一旁看得直摇头,天真的孩子呀,以后有你哭的。
徐明锦见没有自己什么事请,于是就去了春杏的院子,陪着春杏又坐了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的与之告别,回到徐府。
与翡翠园相隔三座院子的碧霞院里,徐明霞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院子里一颗梧桐树下面,一动不动好几个小时。她的贴身丫鬟忍不住劝道:“小姐,您都两日没有吃东西了,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你多少吃一点吧!”
徐明霞对小丫鬟的话充耳不闻。此刻她抬眼看着头顶梧桐树的树叶子,透过缝隙,能够看到外面蓝蓝的天,白白的云。但这些对于徐明霞来说毫无意义。这整个尚书府里,除了母亲,又有什么是她在意的呢?但是母亲已经帮不了她了,她自己都自身难保。而她作为母亲的女儿,却脸连见她一面都不能。她活的何其窝囊!
自从她被软禁起来以后,她就收不到平熙王世子妃杨莲的任何消息了。徐明霞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一颗弃子了。杨莲许给她的侧妃之位,她已经永远不可能得到了。她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徐明霞自嘲的想,大概用不了多久,父亲大人就会给她找个人家嫁了吧?
轩辕启誓,这个自己自小爱慕的男子,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拥有他了。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徐明霞轻声问自己。
小丫鬟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家小姐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有心相劝,但却觉得多此一举,这么多天以来,她每日不知道浪费多少口水,多少脑细胞来劝这位不复从前的徐家大小姐。可是都没有用。她已经懒的再去劝她了。
不知道徐老夫人是不是心底还念着,徐明霞是她最宠爱的孙女。这样过了两天,徐明霞卧病在床了,徐老夫人终于来看她了。
徐老夫人扶着小丫鬟的手,慢慢走进徐明霞的卧室,看到床上的徐明霞一下子消瘦下去好多的脸,顿时心疼不已。原本听小丫鬟说大小姐最近水米不进,她还有些不相信,可是看着眼前憔悴消瘦的徐明霞,她又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不相信呢?
徐明霞这里已经好多天都没有人来看她了。一整天都是小丫鬟来来去去的声音,今日忽然听到几道不似以往轻快灵动的脚步声走进来,她抬起因为消瘦而显的异常突出的大眼睛看向来人,眼眶里忽然盈满晶莹泪水,她哽咽着唤了一声:“祖母……”
徐老夫人被这声呼唤叫的心痛难忍,她被丫鬟扶着来到徐明霞床边,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来。徐明霞这时候已经挣扎着坐起,她对自己的丫鬟吩咐道:“赶快去拿个柔软的垫子来,祖母年纪大了,坐不得这样硬的椅子……”徐老夫人道:“你赶快躺下,不要叫她们来来回回的忙活了,我略坐一坐就走。”
听闻徐老夫人的话,徐明霞的眼神黯淡下去。她强笑着道:“祖母说的是。”
徐老夫人看见徐明霞这样,心下更是难受,她道:“听下人说,这几日你都不好好用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怎么能这么任性?”
徐明霞低低道:“孙女吃不下。”
徐老夫人叹息一声,抚摸着徐大小姐耳边的鬓发,柔声道:“你可怨怪你父亲将你软禁了起来?”
徐明霞低头道:“孙女不敢。孙女要怪只怪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做事也太不仔细了些,父亲这样做,无可厚非。”
徐老夫人听着徐明细口口声声道着自己不怪父亲,可看那神情,又岂能不怨?她看着徐明霞如今这副憔悴不堪的样子,那责怪的话语还怎么能说的出口?话到嘴边,变成了:“你先安心养好身子,切不可再不吃不喝了,过几日我跟你父亲求求情,将你放出来。”
徐明霞一听,眼睛就亮了,她小心翼翼的道:“祖母,你说的,是真的吗?”
徐老夫人看着这样的徐明霞,曾几何时,徐明霞在她这个最亲的祖母面前如此小心翼翼过?看来逸儿的生气和叶姨娘的事发,让她犹如惊弓之鸟,找不到一丝丝安全感,连她这个祖母,都不敢相信了起来。徐老夫人一把将徐明霞抱在怀里,低声安慰道:“霞儿,你不要怕,还有祖母在这里,祖母永远疼你……”徐明霞窝在徐老夫人怀里,那眼泪,逆流成河……
这时,徐明霞的丫鬟巧音和另一个丫鬟一起端着徐明霞的午饭走进来,顿时食物的香气就溢满整间屋子,两人将饭菜在饭桌上一一布好,走过来道:“老夫人,今日有您在,您可要好好劝劝我家小姐多用些饭菜才行。”
徐老夫人惊讶道:“这会子饭时早就过了,怎么,霞儿这边这会子才开饭?”
巧音笑道:“老夫人有所不知,刚刚午饭时,我们端来的饭菜小姐一口都没吃,这不,奴婢看见老夫人来了,想着老夫人素来待小姐亲厚,定能劝的小姐吃下饭。因此,奴婢就自作主张叫厨房重新做了几道小姐爱吃的菜式端了过来。”
徐老夫人听到这么一番话,不禁抬眼去瞧巧音,但见一个清清秀秀的女子俏生生站在那里,看起来年轻的很,似乎比徐明霞还要小上一两岁。徐老夫人瞬间就明白了,这丫鬟必定是叶姨娘亲自给徐明霞准备的陪嫁丫鬟,如今看来,这丫鬟善解人意,聪慧灵巧,偏偏就像一片绿叶,有她在,衬得徐明霞的美貌更加突出。叶姨娘挑人的眼光倒是不错。
徐老夫人和蔼可亲的道:“你叫什么名字?”
巧音看徐老夫人的表情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因此恭敬的回到答道:“奴婢名叫巧音。”
徐老夫人微微一笑,道:“巧音是吧?倒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丫头。孙嬷嬷,赏。”
话音刚落,徐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就上前一步,拿出一个荷包来递给巧音。巧遇你连忙伸手接过,口中不住称谢。
徐老夫人淡淡道:“好了,过来给你家主子布菜吧。”巧音连忙将荷包揣进怀里,上前和另一个丫鬟一起将那张小饭桌挪到徐明霞床前,给徐明霞布菜。
徐老夫人看着徐明霞道:“好孩子,快吃吧!”
徐明霞道:“祖母陪我一起吃吧?”
徐老夫人笑道:“祖母刚刚才吃过饭,这会子别说饭,就连茶水都不怎么想喝,你赶紧吃吧,不用让着祖母。”
徐明霞点点头,慢慢将巧音夹到她碗里的菜吃了。徐老夫人眼光从桌子上的饭菜上掠过,见有一道**鸽子,一道藕香排骨,一道清炒笋片,并一大碗燕窝粥。于是满意的点点头。厨房并没有看到老爷将徐明霞软禁就克扣她的吃食。徐老夫人道:“你饿了许久,不要一下子吃那么多菜,多喝些燕窝粥,对胃好。”
徐明霞点点头,但是看着那一大碗的燕窝粥,却有些犯愁,这么一大碗,就是平常,她也喝不完,更别说是如今饿了许久了。徐老夫人一看徐明霞的神色,就知道她是为吃不了而发愁,于是道:“你吃饱就行了,吃不完祖母还能怪你啊?”
结果,徐明霞只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她是真的吃不下,徐明霞抬起可怜兮兮的小脸看向徐老夫人,徐老夫人叹息一声,道:“吃不下就放着吧,等饿了再吃。下次可不许再不吃东西了。祖母这般年纪了,你总不能让祖母每顿饭都跑过来监视着你吃吧?”
徐明霞眨巴着眼睛道:“那孙女以后每日去祖母那里用饭可好?既能陪着您,您也能监视着我用饭了,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徐老夫人听得呵呵一笑,道:“好,这样甚好,一会儿啊,我去找你父亲谈一下。”
徐明霞脸上露出笑容来。她这副病歪歪的样子,笑起来感觉特别的憔悴,徐老夫人再一次感到了心酸。
徐老夫人走了以后,徐明霞的精神格外的好,巧音道:“小姐,你说老夫人能够劝说的了老爷吗?”
徐明霞冷哼一声,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的话能让我父亲绝对无条件的遵从,那个人就是祖母。”她笑道:“祖母既然答应我了,父亲那里不过是小菜一碟。我的软禁被解,不过是早晚的事,但是我等不了了,所以必须要祖母尽快跟父亲说这件事情。不然的话,你以为饿肚子是好受的呀!”
巧音“哦”了一声,赞道:“小姐英明。”
徐明霞拿出一封信来,对巧音道:“等到晚上我去祖母那里用饭,你就将这封信交给守门的小厮。让他赶紧出府去找平熙王府的世子妃,平熙王府门口有人接应。你叫他小心一点。”巧音点点头。道:“小姐,万一老夫人那里问起今日怎么不是奴婢跟着您,怎么办?不如,我让小丫鬟去办这件事情?”
“不行!”徐明霞咳嗽一声,脸色变得有些苍白,饿了这几天,对她的身体损伤还是很大的。她道:“这件事情对我来说非常重要,这封信,我只放心交给你。不想让它经过别人的手,你明白吗?”说完,用极为严肃的眼神看着巧音。
巧音连忙道:“是巧音该死!巧音一定按照小姐说的去办,决不让这封信落入他人手中。”
徐明霞满意的点点头。
晚上,果然有春晖院的嬷嬷过来接徐明霞去老夫人那里用饭。她不动声色的看了巧遇你一眼,扶着另一个丫鬟的胳膊慢慢出了院子,坐上轿子去徐老夫人的春晖院。但是徐明霞整颗心都在巧音手里的那封信上,她暗暗祈祷着:老天,你一定要让世子妃杨莲看到那封信……
到了春晖院,徐明霞意外发现徐若逸也在。
徐若逸也看见了徐明霞,不由大吃一惊,原本体态丰盈,姿容绝绝的徐明霞居然已经形销骨立,弱不禁风。他原本听到徐老夫人说徐明霞这些天来不吃不喝,还不相信。但事实就在眼前,不由得他不信。
徐明霞上前,泪水连连的道:“父亲,霞儿知错了,求父亲原谅霞儿这一次吧!”
说实话,徐若逸心底还是不能原谅徐明霞。他原本就不是一个能够轻易原谅他人的人。只不过,徐明霞从小到大,他都将之捧在手心里,比起其他子女来说,徐明霞比其他人都亲厚。在加上徐明霞已经变成如今这幅样子,他也实在不忍心再责怪于她。徐若逸道:“霞儿说哪里话,父亲什么时候怪罪过你?只是你也太不小心了!你院子里的丫鬟做了那么不可饶恕的事情,爹迁怒到你身上,你不会怪罪爹爹吧?”
徐明霞连连摇头,诚惶诚恐的道:“女儿怎敢怪罪父亲?只求父亲不怪罪女儿对下人管教不利。”
徐若逸心里其实是不相信那砒霜是徐明霞下的,所以才会只是将徐明霞软禁起来。徐老夫人一求情,他就将徐明霞放了出来。他隐隐约约觉得,那天的事情,针对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六女儿徐明锦。他只不过是误打误撞的拿起了那杯茶而已。虽说他不知道那想害徐明锦的人是谁,但是,他看徐明锦游刃有余的样子,再加上他这些天的事情是在是多,因此,他就只叫人盯着翡翠园那边和府里各处的动向,他这样做,不是为了监视徐明锦,而是保护她。至于大女儿,她不该让人钻了空子,因此,他才小惩大诫一番。但他没有想到,他的大女儿居然以绝食来抗议,原本他很愤怒,但是看着大女儿瘦成这样,他心中的怒火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徐若逸心疼道:“霞儿,你怎么就瘦成了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