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梅香捧得有些晕了头,绿萝吃吃地笑着,问:“梅香姐姐,你不是哄我呢吧!我一个乡下出来的丫头。”
“乡下丫头怎么了?这府里哪个不是乡下丫头?说句不中听的,要不是乡下穷,咱们也不会卖身到顾府做丫头啊!”
梅香叹了声,“咱们这些丫头,比不得那些小厮,少年时陪着小郎君,大了做长随,做书童,做管事,还能做管家。咱们丫头呢?像你和婉柔,跟着小娘子,日后多半是做陪嫁丫头。要是命好,说不定能被姑爷看中做个通房,要是命不好,指不定就在那家被随便配了个小厮,到那时候,真是不知道要过什么样的日子了。”
“通房?”绿萝低声重复了一遍,似乎颇有心动之意。
只是她还没说别的,梅香已经沉声道:“这通房可不是好做的,要是娘子有容人之量也就罢了,要是没有,绿萝,姐姐和你说句掏心窝的话。你看看沐春院里的两位姨娘,再看看后书房里被打得不知生死的彩衣,多余的我也不好说,可你细品品,就知道这通房是不是个活事儿了!”
被她这么一说,绿萝果然变了脸色。
看着绿萝,梅香笑笑,“要不是你这几天为我绣了那双鞋面,我也不费这个心思帮你出主意了。”
“我知道姐姐最善心了。”绿萝忙捧了一句,凑近了细听梅香的话。
“那福管家虽说三十多岁了,听说之前也死过一个老婆,可你想想啊!这样死过老婆的男人才会更疼新老婆啊!尤其。”
左右看看,梅香压低了声音,低声道:“我和你说,这个福管家以前可不是我们顾家的管家,而是西顾的,你知道西顾吗?就是那个扇王顾家!”
看绿萝点头,梅香就笑道:“这扇王顾家可真是一个财主!出了名的皇商,家里堆着金山银山。就说这大宅子,也是他们顾家的祖宅。我听说,为了让顾家大官人葬入祖坟,西顾除了让出这座大宅子之外,还另给了咱们大官人五千两银子。”
“五千两银子?!”绿萝捂住了嘴,这得买几百、上千个她啊!
梅香点点头,挑眉道:“在这中间拉线的,可就是福管家!照我说,这福管家的性子,要是没从中捞好处,那就真是出奇了。”
声音稍顿,梅香沉声道:“我和你说的这些,你不会告诉别人吧?要是传出去,我可是不会认的。”
“梅香姐姐,我怎么会说出去呢?你当我是什么人啊?”绿萝不快地抱怨,又起誓:“我绝不会乱说出去,要是说出去我就遭天打雷劈,梅香姐姐,福管家真的很有钱?”
“那是当然了,照我看,福管家要是在乡下,一准是土财主!你没看春花嘛!那身上穿的戴的,有好些我都没见过,那都是福管家送的。你想想,西顾那么有钱,可春花硬是没跟着西顾的娘子搬离松江,而是由福管家开口要了出来,可见她是看准了福管家,死心塌地的要跟着他了。”
梅香缓了缓,悄声道:“我听许妈妈说,春花和福管家的卖身契是捏在他们自己手上的。也就是说他们想走就走,不像咱们是一辈子都得在顾家的。”
“真的?”绿萝瞪大了眼,“那就是说福管家已经不是奴仆了?要是我真嫁了他,他也可以赎我出去。”
看着绿萝自言自语,已经开始幻想日后的好日子,梅香松了口气。
“就是啊,可惜我跟着许妈妈,早就成了福管家的眼中钉,要不然啊!”
“姐姐,好姐姐,”拉着梅香的手臂,绿萝求道:“梅香姐姐,你什么都好,人好又本事,就把这个机会让给我吧!你发善心,会有好报的。”
“瞧你说的,我哪儿是会和姐妹抢的人呢?”梅香笑着,拍了拍绿萝,“总之,我是给你指了条明路,过后你怎么做,那就是你的事了,成了也好,败了也好,都是你自己的命,就看你的造化了。”
“这个我省得,姐姐肯帮我,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绿萝千恩万谢,在梅香笑着让她先走时,立刻满心欢喜地先跑出园子了。
看着绿萝远去的背影,梅香一声低叹,“我也不想的,不过那些话我倒也是没有说谎,你要是愿意,顾福也算是个良人了。”
摇摇头,梅香低头想了想,又失笑道:“千挑万选出来这个绿萝,就是她挤不下春花,把福管家有钱的消息透出去,也会让春花吃一壶了吧?”
虽然绿萝进府没多久,可是却出了名的多嘴。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梅香也选了绿萝来说这件事儿。
府里想找好出路的丫头多着呢!嫁管家已经比嫁小厮强上百倍了,这嫁有钱的管家自然就更是好上加好了。
只要惦记福管家的丫头多了,那春花的敌人自然也就多了。
日子难过,想来春花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总是害许妈妈。许妈妈心情一好,也就不会来逼她了。
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想自己的日子好过些罢了。
“真是,在顾家呆久了,还真觉得自己像个坏人。”
摇着头,梅香笑得无奈又凄然。
等脚步声去得远了,顾思晓才从花树后转出来。
脸色阴沉,她咬紧了唇,才让自己没叫出声来。
原来,不只是一栋老宅!
顾永!还有顾福!
卑鄙小人,怎么能够放过?!
心里憋着气,她在竹林练劈竹子时,刀刀又快又狠。
在旁边的顾石头时不时地扭头看她,想问又咽了回去。
“该死、该死,该死。”一截截竹子,都长着让人痛恨的猥琐面容。
顾思晓咬牙大喝一声,手中刀重重落下,劈开最后一截竹子。
呼出一口气,她连休息都没有休息,就转到一旁的凳子上削蔑片。
削平你们的鼻子,削掉你们的耳朵。
指尖一痛,她飞快地缩手,看着左手食指上新添的伤口,挑了挑眉,只用嘴吮了下,就又拿起了刀。
削的伤口有些重,血流出来,很快就把手中那根蔑片染红了。
顾石头掀了掀眉,看不下去了。
转过来,手一伸,他直接握住了顾思晓拿着刀的手。
“你这是干什么?削蔑片啊还是削手指头啊?”
顾思晓嗫嚅了下,没有说话,只是顺从地放开了手。
摇摇头,顾石头推了她一把,“去,把伤口包一下再回来。”
站起身,顾思晓转进竹屋后,站在装着清水的缸前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舀了半瓢水冲去指上的鲜血。
上了点金创药,胡乱包了下,她转回去,正好看到顾石头正在削蔑片。
瞧见她回来了,顾石头淡淡道:“你看着,削蔑片得顺着削,要看着这纹路,沿着这竹子的脉,不是有句话说‘顺势而为,事半功倍’吗?不管做什么事,都得顺,画儿。”
“啊,”顾思晓如梦初醒般抬头。
是,师傅说得对,顺势而为,不管什么事都顺势而为。
她之前挑唆彩衣和张氏争,是顺势;让许妈妈误会春花争权搞事,是顺势。
隐在暗处,做这些小动作,她靠的是彩衣的贪心,许妈妈和春花的争斗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