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他有些恍然。
从前他在松江府顺风顺水的,谁都给他几分薄面,不是因为他这个人有本事,而是因为他背后站着一个顾家。
现在,他就是说认识再大的人物,都只是让人发笑。
“认识大老爷!大老爷认不认识你呢?”沈二冷哼一声,“王福,你当我们兄弟是你这样没见过世面的蠢货吗?被人一哄,就什么都信了?”
嘿嘿笑着,他不屑地撇嘴,“就凭你,也配拉着大老爷的旗号来壮声势,别逗爷们笑了!痛快占,你是还钱,还是转契约!别逼着兄弟们动手啊!”
沈二一说这话,站他身后的几条大汉都转着手腕,脸上阴笑着逼近,活似王福一个不服,他们就会群涌而上,把他揍得半残了。
手抖脚抖,连身上都在抖,可王福却仍是壮着胆子叫了声:“我没钱,你们这些泼皮无赖,设局害我,我、我要告上衙门……”
他一句话还没喊完,已经被人一拳打中了眼睛。
“啊——”捂着眼睛,王福失声惊叫,好半晌,才放了手,却是一只眼都青肿了,连睁都睁不开。
勉强睁开眼,他还没看清是哪个动的手,另一只眼睛已经又挨了一拳,“娘的,老子让你两只眼睛都一样好看……”
两拳下去,王福的眼睛已经肿成了两盏小灯笼。
“你、你们太无法无天了……”
沙钵大的拳头毫不留情地落下来,王福就是再硬气,也被揍得胆寒。
没喊几声,就已经服了软。
“敬酒不吃吃罚酒,非得揍到身上,才知道怕。”沈二一声冷哼,拿脚踹人,“把你房契、地契找出来,现在就写契约,把你这栋宅子,还有乡下那五十亩良田转到我兄长名下。若有半分怠慢,老子先宰了你!”
“我、我就只欠了一千两啊!”王福哭丧着脸,还要说话,已经又一只拳头击中他的小腹。
抱着肚子,他不敢再说话,当着众人的面解开袄子,却是从里面夹衣贴身的地方取出了一叠契约。
却原来,房地契他居然是一直贴身收在夹衣里自己缝的口袋里。
一把夺过那契约,沈二翻着看了两眼,眉毛一掀,扭头问道:“怎么小五子还没回来?”
“快了快了,他去请中人,马上就回。”后头有汉子答了一声,又喊,“这不,来了……”
“让开让开……”被人一推,顾思晓往旁边闪了下,扭头却是微怔。
跟上大汉身后的青衫男人也是目光微闪,笑着点头,“这不是画儿吗?怎么会在这儿?”
顾思晓下意识地竖起食指,却已经来不及了,瞥眼看去,院里的绿萝已经敏感地扭头看来,就连那王福,也是眯着一双肿眼泡往这头瞧。
知道里头的人看到了自己,顾思晓也不躲闪了,笑着对着中人李二郎施了一礼,她淡淡道:“无意中撞见,过来瞧瞧热闹。二郎哥哥请自便,我一会儿就走了。”
李二郎笑着点点头,也不多说,抬脚进了院,却是很快就写好了契约。
王福手发颤,别说签字,就是按手印都按不了,有大汉绕到他身后,抓着他的手就要按上印泥。
李二郎却是一声咳嗽,“沈二哥,那么多人看着呢!”
挑了挑眉,沈二也觉得不妥,挥手退开那大汉,他咬牙低喝道:“把那女人抓过来!王福,你要是再耍花样,就甭想见着这未出世的孩子了!”
哆嗦了下,王福没出声,绿萝却已经跪倒在地,一叠声地哀求。
皱起眉,沈二也觉得烦,“娘的,要不先剁了你一根手指再说……”
一句话还没说完,王福已经自动抬手,蘸了印泥按下手印。
眨着眼,沈二又是可气又觉好笑,“这娘们和她肚里的孩子,还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呢吧?”
王福木着脸,不说话。沈二却已经懒得理会他,看李把契约收好,就大手一挥,“兄弟们,看着王大官人收拾东西走人!记着,这宅子里的一草一木,现在都属于咱们沈大哥了。这个姓王的,一针一线都不能让他带走……”
叫得大声,看得更是严苛,别说王福想帮点什么东西,就是两个女人的细软包袱都被翻个底朝天。
“别、别,那是我自己的东西……”眼看藏在包里的金镯子被人翻出,绿萝尖叫着扑过去,却被那人呼地一下推开。
“什么东西是你的?这都是我们沈大哥的,小娘们,这两件衣服让你带走,就已经是便宜你们了。再看,连你头上戴的都给我摘下来。”绿萝一惊,不敢再叫,哆哆嗦嗦地凑到王福身边,想要伸手扯他的衣摆,却被王福嫌弃地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