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沉吟着,顾永抬起头,惊讶地道:“我什么时候写的?我怎么都不记得了!”
脚下一滑,顾思晓差点跌倒在地。
这字,是不是顾永自己写的,他自己还看不出来?不是她太自傲,而是顾永那笔字真的只能算能看,就算她这首诗写得草了些,并不是平时写惯的攒花小楷,可还是比顾永写的强了太多。
不过顾永这样的人,那样自视清高,却是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书房里一个小丫头居然会写得一手好字,还能写诗的。
心里想明白这层,顾思晓倒是不怕了,“官人忘了吗?这可不就是您昨个写的嘛!您昨天过来的时候喝醉了,可能是因为喝得太多,所以才不记得了?”
“哦,这样子……”顾永眨巴着眼,忽地一拍手,“都说诗仙斗酒诗百篇,我顾大官人一喝高,也不比诗仙差嘛!”
差点吐了,顾思晓笑着讨好道:“奴婢虽然不太会做诗,可是这诗一看就写得好!”
“你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啊!”顾永撇了撇嘴角,目光一转,忽又看到旁边的扇子,“咦?这扇子是哪儿来的?顾石头送来的?真是画得好,这牡丹,这彩蝶,漂亮!这手工也好,不比以前我那侄子送过来的差……”
声音一顿,顾永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些讪讪的,“嗯,到底是在顾家呆过的老人,这扇子做得实在是不错——有赏!”
手一扬,他甩出一块银角子,想想,还是压不下笑意,“真是大妙!明个儿就是文昌阁聚会,今日我就得如此佳作。再加上这把扇子,我在文昌阁上,还不一举扬名!”
文昌阁聚会?!
顾思晓偷眼瞧着顾永,只觉得好笑。
文昌阁聚会,是松江府年年都会举办的文坛盛会,可是参加盛会的,无一不是年轻才俊,像顾永这样一大把年纪的,怕是根本就没有吧?
真不知道他这样一把年纪,夹杂在一群年青人里,脸会不会发烧。
不过,这却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事儿了,顾永得了那首他已经记不清什么时候写的诗后,得意得连沐春院都不愿回了,直接就往前面院子里书房去了。
第二天,听说顾永一大早就走了,有看到他从沐春院出来的丫头,笑弯了腰。说是官人今个儿出门时,头上还簪着大朵的牡丹花。那模样,真是逗死个人。
想想,那张已经有了些皱纹的脸,鬓上却簪着大朵的红牡丹,顾思晓禁住打了个冷颤。
曲江宴上,探花郎簪花,那是雅致。现在街市上那些少年也多有簪花,虽比不上探花郎,却也至少算是年少风流,可顾永那张脸,和俊俏还有年少真是粘不上边,只剩下风流二字了吧?
在竹林里制扇,想着被顾永拿走的扇子,顾思晓原本还有些舍不得,可是一想顾永簪牡丹花,就忍不住大笑。
也难为他了,这是想和那把牡丹扇配对?
已是暮春,这时节牡丹花可是不易找了。
只是,打扮得再风流,在那文昌阁上,也只怕还是要觉得窘迫难堪的。
将近黄昏,顾思晓才回后书房,还没迈进院,就看到院门是开着的。
心上一惊,她快步进了院子,却又突然停下。
站在院里的,除了顾永的小厮外,还另有一个男人。
看起来有些眼熟,但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看到过。
只是那男人,看起来却好像认识顾思晓,看到她时,目光微凝,却是点了点头。
顾思晓怔怔地还礼,装出笑脸,问小厮道:“官人在书房里?”
迈步而入,还未推门,就听到顾永在屋里大笑,“那首诗,我就是在这个书房里写的!尚公子,不怕你见笑。那是某一辈子写得最好的一首诗,借着酒兴,写我这半百人生,若不是酒壮诗胆,怎得如此佳作。”
尚公子?!
顾思晓忽地想起院中那人是哪个了。上元夜,她曾见过他一面,可不就是尚五身边的保镖吗?
真是奇怪,这姓尚的,怎么处处有他?
心生狐疑,她往后退去,不想再进去了,却不想屋里却已经听到她的脚步声。
“是哪位?”尚五的声音很是清冷,带着漫不经心的味儿。
顾永却是忙喝问:“哪个在外头?画儿!”
“是奴婢,”推门而入,顾思晓有些无奈,也不去看尚五,她盈盈一拜,“奴婢适才在小竹林里耽误了时日,还请官人息怒。”
“这丫头,我都说允你去给顾石头做帮手了,哪里会因为这种小事发怒!算了算了,你退下去吧!别来拢了我和尚公子。”
顾思晓松了口气,施了一礼,就要退出去。
却不想尚五忽然道:“这是顾官人的丫头?”
心口一跳,顾思晓心里发起慌来。
这个尚五,是要揭穿她?!
如果顾永知道她在外头那些事,只怕会生疑了。
咬着唇,她猛地转身,笑着道:“官人,之前胡姨娘有让丫头来后书房找过您,请您回来后就去沐春院呢!”
注1:《和牛相公雨后寓怀见示》唐?刘禹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