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最擅长的并不是仕女图,她那由兄长亲自传授的画技,却非寻常画师能比。
松江府很多人都知道顾大官人擅长山水仕女,也有人私下求画。只是何夫人到底是官宦人家的女眷,虽然有意求画,却又觉不便。
所以在那次出席何夫人寿宴时,由她代替兄长为何夫人画了一幅仕女图。
如今,再看到笔风类似的仕女图时,何夫人怎能不想起当初她大为满意的画呢?
这,也正是她特意引何月求画的用意所在。
当初在松江府,她顾家没少巴结何知县,虽然她不管家,却也知道逢三节五气,礼单如流水介送入知县府。
倒不是有事相请要贿赂,只不过图个太平安心。
可是最终是什么结果?哪怕送了再多的礼物,到最后,还不是一样落个家破人亡的地步。
就算不能顺利从何知府处知道那幕后指使是谁,她也绝不会这样放过何家。
眼神闪避,何夫人一时无瑕理会何月,已经跟上来的林夫人却是凑趣上前,“这画画得是好,把月儿的精气神都画出来了。顾小娘子,没想到你的画技如此了得。”
顾思晓微笑,“夫人当是还没打开小女的礼物,若是看了,当知小女最擅长的就是绘扇面了。”
一说到扇面,何夫人身子不禁一震,偏何月喜滋滋地笑林墨娘,“就是就是,顾姐姐的团扇做得真好,我瞧着,就和咱们松江府顾氏扇行的一模一样。”
送进知县府上的扇子自然是最好的,虽然制扇者不是她,可是却有不少扇面是她画的,何夫人母女自然会觉得眼熟。
果然,看到扇子,何夫人更觉心里发慌,强压下心惊的感觉,她看着顾思晓,“你这画技是师从哪位高人?”
“说来也巧,与夫人一样,小女本也是松江府人氏……”
“也、也是松江府人?”何夫人舔了下唇,只觉口干舌躁。
还好顾思晓下一句就道:“当初在松江时,曾随顾氏一位老师傅学制扇。”
“顾氏的师傅?”何夫人松了口气,“怪不得了——呵,这扇子制得真像……”
再盯了眼顾思晓,哪怕明知道这小娘子不可能是她认识的那一个,她却仍觉得不自在。
她还记得,顾家的娘子笑着招手叫道:“画儿,过来见过夫人……”
站在阳光下,那美丽的少女有如拂柳,袅袅生姿。
真的是个有才有貌的美人,只可惜却不知所踪了……
林夫人机敏,虽然何夫人没说,可是她却仍是看出何夫人似有些不妥,她敏感地抬眼看了眼顾思晓,笑着扭开话题,“夫人,我请的戏班子也到了,您看,是不是前面听戏去?”
何夫人最爱的就是听戏了,林夫人也是投其所好,请的是济南府最好的戏班子。
只是不知怎的,平日一说听戏就喜笑颜开的何夫人,居然摇头,有些恍惚地道:“我身子不适,就不听戏了——姐姐和几位娘子玩和开心些……”
“夫人身子不适?可要我请大夫过来?”林夫人关切地问,身后众妇也七嘴八舌地问候。
何夫人却只是摇头,回眸见何月正在和顾思晓说着什么,忙一把扯过女儿,“月儿,莫要玩疯了!”
有些委屈地嘟起唇,何月扭头去看顾思晓。
顾思晓一笑,“月儿且放心,答应了我就一定会做到。一定为你制一把所有人都没见过的扇子。虽说不会比七宝桃花扇珍贵,但一定你会喜欢。”
突然听到七宝桃花扇,何夫人的脸色立刻就白了,扯着何月,她也不曾向众人告别,竟是直接转身大步而去。
“夫人,我送你……”林夫人忙追上去,众妇迟疑着,有人跟上,有人却是留了下来。
“果然是朝廷命妇,这般的气派……”
说是气派,可却在暗讽何夫人目中无人。
有相熟的,就轻轻碰了她一下,示意还有一群小娘子在场呢!
那妇人一挑眉,转目看去,却是冲着卢玉容招手,“玉容啊,你可恭喜了你林姐姐?”
卢玉容上前,笑着应道:“自然是恭喜了的!娘也知道林姐姐要订一门好亲事了?”
看面容,果然是相似,其实就是不看面容,这说话时的尖酸刻薄语气,也十足的母女像。
有了母亲撑腰,刚才被顾思晓画技所震,放软了身段的卢玉容又把头仰得高高的,头一歪,睨着顾思晓这边,冷笑道:“也就是林姐姐这样,有才有貌,身世又好的女子,才能嫁入高门,像那些商贾之女,也就能配个商人罢了。”
如此明目张胆、直白到令人发指的嘲讽,顾思晓能忍,薛婉盈也忍不下去了。
虽然当着长辈,她仍是厉声喝道:“卢玉容,你混说什么?!嗯,你以为你是乡绅之女就了不起吗?那些高门世家,挑媳妇,首重是品德,似你这样不修口德的人,这辈子也休想嫁得好……”
“你……”卢玉容气得脸发白,还要对骂,已经被母亲拉住。
“和这种低贱的丫头有什么好说的?玉容啊,娘都说过了,少和这种人来往——走走走,去前面看戏!几位姐姐,一起去看戏吧!”
说着话,已拉着卢玉容转身,几个妇人也跟着她转身,招呼着自家的女儿,一起往前院去了。忽然之间,人就散了,被如此轻蔑,薛婉盈气得直发颤,却没人回头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