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说话,却又说不出来,只能看着琪官儿抽抽搭搭的强忍住悲伤,抓着那只蝈蝈笼,往后退了一步,郑重地作揖,“请——”
口齿微动,顾思晓捂着嘴,看着这故作小大人状的孩子,只觉得鼻子发酸。
身后人影一动,却是苏景春一把捞起琪官儿,就那么抱在怀里,笑道:“好了,咱们爷俩去喝茶啊!嗯,你这个主人家来招呼我这个客人……”
突然被抱起来,琪官儿也吓了一跳,小脸发白,脸上的泪还没干,就那么紧张兮兮地盯着苏景春。
苏景春也不觉得窘,甚至好像没看到一旁小豆子两人对他虎视眈眈的样子,就那么随意地把琪官儿往上一丢,手臂再一展,把琪官儿接住,“飞飞喽……”
“啊——”琪官儿尖叫出声,但很快就发出一阵大笑。
站起身,顾思晓看着玩闹在一起的一大一小,忍不住抹了抹眼角。
她还记得,大哥在时,也是这样逗着琪官儿玩。明明在外头一派书生模样的大哥,和儿子玩时会疯得像个孩子。
大哥被抓起那天,答应过要送给琪官儿一只亲手做的蝈蝈笼,可是却是一走就再也没有音讯。
她离开那天,出门前还去看过琪官儿,琪官儿窝在床上,可怜兮兮地抓着她的手说:“姑姑,我不要蝈蝈笼了,我只要爹爹回来——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嚷着要蝈蝈笼,爹爹就回来了……”
小小的孩子,什么都还不懂,却把所有的错都怪在了他自己身上。那个时候,她就想等她救回哥哥,两个人一起给琪官儿做一只蝈蝈笼。
可是没想到,要等到这么久以后,而且只有她一个,还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她……
哽咽了声,顾思晓抹干了泪,跟在那妈妈身后往后院走。
没有被请去花厅,而是一座佛堂。
从前嫂子不是信得那么虔诚的,她说只要有心行善就好,不用在家供佛的。可是现在,却也在家中供佛了。
进了佛堂,就是一座白玉观音像。而在侧面却是一只小供案,上设的却是两个灵位。
顾思晓定睛细看,一个上面写的是亡夫顾氏留白之灵位;一个却是写的亡妹顾氏思晓之灵位。
心头一震,顾思晓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嫂子知道她死了!她——知道她是死了……
“咳……”身后一声轻咳,震得顾思晓猛地回身。
一回身,还没看清来人,就先看到一袭灰色的袍子。顾思晓怔了一下,才抬头看去。
张氏的年纪也不过三十出头,从前最喜欢穿那些新鲜花色的衣裳,可是现在却穿得这样黯淡,就连眉眼,也显得黯然,没有半分精神。
什么是哀大莫过于心死,只看张氏就知道了。
眨了下眼,顾思晓只觉得心里痛得厉害。
那时候,她怎么会以为嫂子是不相信大哥,不想救大哥呢?分明是大哥把实情告诉了她,让她背负着那样的秘密,保护家人的性命,而她什么都不知道,还在怪嫂子不该不信大哥,不该那么绝情。
“小娘子……”看着顾思晓,张氏终于还是忍不住先说话了。
迎着张氏的目光,顾思晓矮身施了一礼,掩饰似地低下了头去。
可是就是这样,张氏还是看清楚了她的红眼圈,看清了她满脸的悲痛。
之前不过是出于礼貌,想要应酬一下,可是现在,张氏却对这突然上门来的小娘子有些好奇了。
济南的人?不知道找到顾家是为的什么?
“娘子,我虽从济南来,但也是松江人。”
目光忽闪,张氏的笑有些收敛,“不知小娘子此来所为何事?”
“娘子,”没有回答她的话,顾思晓偏过头去看灵位,“娘子怎么知道顾小娘子是死了?”
脸色一沉,张氏盯着顾思晓,沉声道:“小娘子是什么意思?你若是听了那些胡言乱语,还是快离开的好,我们顾家不接待你这样的恶客。”
“别人都说顾小娘子是和人私奔了的……”
“闭嘴!”张氏忽地一下站起身,指着门就撵顾思晓,“我家小姑子清清白白的女儿家,绝不会做出那种事,她是被坏人害死了!不是和人私奔了……”
口齿微动,顾思晓却没有说话,而是站起身,郑重对着张氏行了一个大礼。
张氏一愕,慌忙躲闪,“小娘子这是做什么?素不相识,我怎么能受你这么大的礼。”
“娘子,这个礼,不是我行的,而是顾小娘子行的。”
“你见过她?她还活着?!”张氏一把抓住顾思晓的手,神情激动。“顾小娘子若还活着,不就落实了她是与人私奔的?”“谁说她是与人私奔,她一定是被人抓住——那又有什么打紧,只要她还活着……”声音一顿,张氏迟疑道:“她、她已经不在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