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巧儿还在兴奋地摆弄手中的贴子,“小娘子,这可是宫里发下来的贴子啊?真不敢想,小娘子能进宫赴宴了——真是可惜,不让您带丫头去,要不然,我也能看看皇宫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儿了。”
看着巧儿兴奋的笑脸,顾思晓只是笑了笑,却没有答她。
如果她只是丫头,那她一定会像巧儿一样兴奋,可惜她不是。
好容易捱到七月十五,坐上前往皇宫的马车,顾思晓表面上看似没有什么,可其实心里却是既紧张又兴奋。
七月十五,街上亮如白昼,不管是大街,还是小巷,到处都是提着灯笼的人,成群成群的往汴河边上去。
也有就在大街上生了火,烧纸钱的,也有在街口设了盂兰盆施食喂饿鬼的,还有大户人家请了和尚,做水陆法事超度亡魂的。
但,更多的,却还是往汴河放河灯。
车子驶过汴河边上,上游漂下的莲花灯,顺水而来,在河面上浮沉着,映亮了整个河面。
悠悠晃晃,一直顺水远去,仿佛会就那样一直漂到天边,漂到冥河去。
民间放河灯,在宫里却是放大船。
宫中的盛宴,果然如那太监说的一样,很是随意。
说是宴会,其实并不是正经的宴会。不过是宫中贵人,还有皇亲国戚、文武众臣以及家眷们,聚于御花园中。也有酒菜点心,但多半还是不用的。
顾思晓被带进宫中时,还当会被带去觐见皇帝,但却只是被带去觐见了贵妃。
知道这位贵妃就是睿王的生母,顾思晓请安时更添了十二万分小心。
“快起来吧!过来我看看,这打败了东瀛、高丽扇师的扇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借着来扶的宫女的手,顾思晓虚扶了下,站起身来,小心上前,待贵妃让抬头了,才敢抬头看去。
一眼看去,只见上首坐的贵妇身着宫装,头上却并未戴那么多的首饰,而是简简单单地插了一支金步摇。
可就是这样,仍显得这已年近半百的妇人雍容华贵,虽已失韶华,眉目却仍是美丽。
可以想像得到,这位年少即得宠的贵妃娘娘那个时候是怎样的美丽动人。
到底不敢多看,只是看了一眼,顾思晓就又乖顺地低下了头去。
“这会儿看,倒是个腼腆的孩子。我倒是听说你接下挑战时,可是个巾帼英雄啊!”
贵妇打趣着,笑道:“不必太过拘礼,说起来,咱们也是亲戚呢!”
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几位贵妇,她笑道:“你们不知道,这小姑娘许的人家,就是睿王侧妃之弟,你们说说,可不是亲戚嘛!”
那几个贵妇忙也跟着凑趣说“这真是巧”,顾思晓只是静静地笑,只装着胆怯,不敢多应声。
又陪着贵妃好一会儿,贵妃才笑着让宫女带着顾思晓下去。临走时,又赏赐了好些东西。
被宫女带着退出,顾思晓还想着不知苏景春他们在哪,事情又进行到哪一步了。
那带她出来的宫女已经悄悄道:“小娘子,今夜人多事杂,小娘子还是莫要乱走动的好,就在湖边等着,看放船出宫好了。”
这话,不像是随口说的,顾思晓有心问是不是苏景春交待的,却又不敢问,生怕说漏了嘴,走透了风声。
那宫女说了这一句,却是不再说别的,径直带着顾思晓到了湖边,施了一礼后就告退离去。
御花园的湖,自然是活水,好大的一片水域,连着外头的汴河,打开水门,装满焰口的活就能放到外头的汴河去。
想来,那些在汴河边上放莲花灯的百姓,也是在等着看这几艘焰口船。
现在顾思晓站在湖边,远远的,就能看到泊在湖上的那五艘焰口船。
虽然看不清船上装的是什么,但想也知道是纸钱、纸衣、食物等物。
在湖边,有不少人像顾思晓一样,远远地看着船,也有人像外头的百姓一样,在放河灯入湖。
稍后水门开时,这些河灯也会顺水而去,汇入汴河之中。
转目望去,湖畔的小亭里,就有宫女在专门照顾河灯。
案上摆的各式河灯,有点了蜡烛的,也有还没点的,但凡有人过去,那两个宫女就取了灯奉上。
能来祭祀大会的,就是看着再普通的也是官眷,那两个宫女,倒是脾气好得很,对谁都是满脸堆笑。
顾思晓过去,也领了几只莲花灯,笑着道了谢,绕过山石,到了湖边,把手中的莲花灯一一放入湖中。
“大哥,愿你在天之灵,能安息……”
低声呢喃着,顾思晓合上眼,虽然鼻子酸得厉害,却极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爹,你现在和娘一定是在一起吧?或许,你们也带着大哥——你们都是好人,一定会有德报的。老天爷,你帮我大哥还有爹娘,都安排个好去处,让他们下辈子平平安安,快快活活地过一生……”
低声说着,顾思晓抹着眼角,站起身来,目光一瞥,正好看到不远处也有一个妇人正站起身来。
目光一对,那妇人先笑着点了点头。顾思晓也微微一笑,正要转身走开,却向一人迎向那妇人,笑着唤:“娘子……”许是察觉到顾思晓的注视,那人转过头来,看清顾思晓,却是面色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