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说得清楚,可实际上也不过就是几句话的功夫,卫十七听来只觉得像是抓住了什么,一时却偏又无法具体说明。
他这厢思索,韩素便也沉默下来。一路无话,待得转过一道弯,更向山上行去时,薛瑞卓忽然道:“素娘,你此前是有提到,那致和道人几次开声唤你,可对?”
薛瑞卓之前一路沉默,此番突兀出声,卫十七便是一怔。众人脚步不由得缓了缓,就见韩素默然片刻,道:“的确如此。”
这一声回答在旁人看来不算什么,然而听在薛瑞卓耳中却不异于妙理纶音,在他心头一个翻滚,便劈里啪啦炸响了开去。他心跳顿时加快,一时是欣喜激动,一时是酸涩难当,又不敢怠慢韩素让她久等,忙忙就道:“素娘可知世上有一种法术,只消知晓对方姓名,便可通过冥冥中的某种规则直接将人拘走?”
韩素再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的法术,听得薛瑞卓此言她便怔了一怔,此前诸般不通之处终于得到解释,一时心头恍悟,又生怅然:“十三年后重逢,我再见此人,心中却是半点波澜也不起了。”她淡淡瞥过薛瑞卓,当真像是在看草木死物而已,就连恨都已懒得去恨他。
“我与薛家还有一笔生死帐要算,不过现在尚且不是时候。”韩素身上伤势其实远比表现出来的更要重上许多,一个炼气后期修士的自爆之威岂可小觑?更何况致和老道本是半妖之体,他又是立心要与韩素同归于尽的,韩素当时凭借丹田中日月同辉的大道种子勉强阻挡,也不过是保住肉身,不至当场溃散而已。她此后剑意外泄得如此严重,其实也是因为她伤势太重无法收敛,否则真正的宝剑应当藏锋才是,又何至于如此一味外放?
心中动念,韩素却是波澜不惊,只道:“原来如此。”
薛瑞卓已是欢喜不已,却又后怕:“想来定是如此了,具体情景如何却需请得法堂高手施以回溯之法方才能够知晓。得亏素娘此刻无碍,否则……”否则如何,他却是说不出口,只是说到这里,他脸色顿沉,一时又是郁郁起来。
卫十七若有所思:“原来竟是如此?韩道友是散修么?”
说话间他脸上现出惊异,看向韩素的目光中也饱含了难以置信。
韩素微蹙眉道:“卫道友何以有此一问?”
卫十七张了张口,顿时便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难道要他解释说这是常识,只要稍有传承之人都会被师长告诫,这真名法名是不能随便说与旁人知晓的?所以他听韩素这一问,就认定了她是散修。这岂不是在变相地说韩素无知?说散修鄙薄?像这样得罪人的话,卫十七却是轻易不愿出口的。
而他此前不曾想到此处去,却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过韩素口说的“韩素”二字却是真名。就比如他卫十七,卫十七原本当然不叫卫十七,但与人通报姓名时,他却从来都以“卫十七”三字相告,不通真名,不通法名,这几乎已是修士间约定俗成的规矩,他又如何能想到韩素告诉自己的竟是真名?
至于像薛瑞卓这样的大宗派核心弟子却又不同。
他们向来不忌讳与人通报真名,这是大宗派的气度,然而他们的法名却又往往并非真名。这却是因为人生下来,父母宗族给了名字,这名字虽则外人并不一定知晓,但总的来说,却也很难成为秘密。便以薛瑞卓为例,他入山之前原也是个普通的俗世少年,知晓他姓名之人即便不算多,却也绝不算少,如此一来,他即便带个假名在外行走又有何意义?
鉴于种种情况,大宗派往往便有法名转嫁之术。
此术一施,真名与法名便即分割,如此一来,除去施法者与受术者本身,只要他们不说,世上便再无旁人可以知晓此人法名,这才是真正的秘密与保险,比之用假名掩盖真名,却又不知高明大气多少了。
这些情况卫十七是知晓的,只是三言两语间他却不知该如何解释给韩素听。而薛瑞卓本是聪慧灵透之人,他比卫十七又更加了解韩素的底细,这一下便忍不住想得更多。他第一反应是:“素娘竟不知晓这些……”眼神看过去,便有些为之心痛。
紧接着终于反应过来:“素娘不是没有仙根么?她是如何修行到今日境界的?”然后就想:“一定吃了许多苦罢……”绵绵不绝的心痛便将他淹没,看向韩素的目光顿时更加温柔起来,就和声给她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