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壮士,当心了。”白缙挥舞长戟,拦腰扫来。虽然不在战车上,少了那股扑面而来锐不可当的气势,却脚踏实地,更增了两分力道。
管乙大喝一声:“来得好。”脚踏弓步,竖起长戟,奋力一档。
“当——”的一声巨响,白缙的长戟被荡开,管乙借力弹开两步。
“接我一戟。”管乙趁势而上,翻身来个回旋,斜击而下。
白缙一声怒嚎,长戟迎上。
“再来三下。”
卫鞅早远远躲到练武场墙角下,生怕殃及池鱼。心里暗暗的发笑,这两位,拿长戟当做铁锤用,比起力气来了。
“胆小鬼。”莫名其妙的一个声音从天而降,吓了卫鞅一大跳。
转身抬头,墙头上一个脑袋,乌黑凌乱的头发,乌黑的眼珠,脸上还有几道乌黑的泥巴痕,鄙视的扫了卫鞅一眼,就全神贯注的看练武场中间两人恶斗。
白缙和管乙大开大合的较量,气势磅礴,反观卫鞅,躲躲闪闪的缩在墙边,的确是个胆小鬼的模样。
“偷师的?”卫鞅笑盈盈的问道。
墙头上那颗脑袋点了点,又摇了摇。
“经常来?”
那颗脑袋点了点头,居高临下,根本不把卫鞅放在眼里。
卫鞅笑了,大巴掌一伸,叫道:“给钱。”
“为啥?”提到了钱,那颗脑袋终于关注卫鞅。
“学艺交钱,天经地义,你见过那家徒弟不交钱的。”卫鞅鄙视的看着他。
“没见过。”小脑袋觉得真的理亏。
卫鞅的大巴掌马上显得无比的理直气壮,几片钱币落入他的手中。
“可我也没见过交钱的啊。”小脑袋有点后悔了。
卫鞅道:“那是因为你没见过别人拜师学艺,想当年啊——”然后止住了话尾,故作深沉。
“你当年交了多少?”乌黑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盯着卫鞅的肚子,那里藏着曾经属于他的钱币。
“当——”
“夺。”
墙头上的脑袋傻了眼。
卫鞅觉得脑袋和裤裆同时有点凉。
一柄断戟,在墙上脑袋和卫鞅脑袋之间不甚宽的落差内,划出一道寒风,钉入围墙。
白缙和管乙双双抢过来,“没事吧?”
墙上的脑袋最先反应过来,道:“骗小孩子的钱,天理不容。”
卫鞅认真的点头。
原来是白缙和管乙大开大合的恶斗,管乙吃亏于兵器轻了二十斤,双手发麻,想要以巧取胜。白缙却坚持一力降十会,激发了管乙的傲气,舍了一双手臂,也争一口气。噼噼啪啪打了二十多回合之后,一次交锋中,管乙手中的长戟竟然断了一截,恰好往卫鞅方向直至飞过来。
卫鞅手脚发软,幸亏管乙及时扶住。
“没伤着,是吓坏了。”管乙道。
卫鞅摇头,道:“青铜兵器害死人啊,太他娘的脆了。”
“爹,你不必给他们回礼了,他已经骗走了我全部身家。”来自墙头上的小脑袋,他已经跳进了练武场。
卫鞅再次傻了眼,骗小孩子的钱,真是天理不容,非但险些掉了脑袋,还亏了白缙的回礼。
“先生无恙吧,这是小儿白革。革儿,休得无礼,快来见过卫先生。”白缙喝道。
再看那白革,约摸十四五岁,脸蛋有点秀气,身体却得乃父遗传,虎虎生威。
离开白府时候,天色已经全黑,管乙打着饱嗝,走得大摇大摆。
卫鞅却默默的深思。
席间,白缙竟然直言问道:“战车兵终将撤销,先生教我,白氏一族何去何从。”
白氏一族是战车兵的主要组成部分,曾经,在战车横行的时代,秦国内有这样一个说法,无白不成军。
卫鞅不做推辞,直言道:“发扬白族能耕能战的作风,另立新功。”
白缙有所意会的点头。
明天,就是士子陈策的日子。
这一天,卫鞅见了甘龙和白缙,两人都以为卫鞅是最有希望得到重用的人,提前试探,协调,是以都很明确的表达自己的立场。
卫鞅却是郁闷,他是在试探,却是在寻找到底谁是反对变法的最大波士,他将来最大的敌人。
传说中的甘龙,显然不是,充其量保守派而已。
三大世族中,最落后的,受变法冲击最大的白族,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