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青道:“没人给我做饭。”
李熙才想起下午老黄告假回乡去了,就脱下袍服,摘了幞头,用一方帕子包了头去了厨房,一刻钟后回来,炒了两个时新菜,下了一碗忘了放盐的素面,放在桌上打发松青吃。
他自己则扯下帕子,带上幞头,步行去了李德裕家。
“文饶兄,我觉得事情有些古怪呀。”
李熙闯进李德裕书房时,他正一边泡脚,一边斜倚在灯下看书,喝了点酒的李德裕,满脸通红。
“什么古怪呀?”李德裕蓦然吃了一惊。
“王弼身边有个叫杜四的,擅使一杆长鞭,二三十人根本近不了他身,不怕文饶兄你笑话,我曾经纠集了二十多个人,用上了全套家伙,设局伏击他,结果还是被他一鞭子抽伤了额头。那时节,王弼还叫王六,刚刚归附官府,正处处巴结我,杜四这一鞭子是留了情的,否则,我脑袋早开花了。”
李熙把脑袋伸过去,让李德裕看他脑门子上一道浅浅的疤痕。
“穆罕张的报捷书上说,他指令癞头李只带十余人,在青石沟诱捕了王弼,这完全没可能的,十余人,不够杜四几鞭子抽的。”
“你这意思是……”李德裕陡然坐正了身体,脸色一变。
“诈降!”二人同声说道。
李熙说服李德裕陪他一起去见张弘靖,李德裕没有推辞。
公宴结束后,张弘靖又在私宅摆起了私宴,宴请清客、门徒和家人,崔雍、张宗元和崔仲卿、郑勋也在。张弘靖的家妓、舞姬已从长安赶来,约有百人,私宅后园内彩灯高挂,亮如白昼,丝竹之声悦耳动听。
闻听李德裕带着杨赞求见,张弘靖虽然不喜,却也没有耽搁,急忙赶到书房相见,见到李熙却是眉头一皱,隐隐有些不快。李德裕报知心中所忧,张弘靖将信将疑,捻须沉吟道:“穆将军也是沙场老将,不至于连个小捣子也摆布不开吧?”
不过他还是接受了李德裕的建议,说让张宗元回头以军府的名义修书给穆罕张让他留神有诈。李熙想劝张弘靖以私人身份立即修手书给穆罕张,李德裕却使了个眼神阻止了。二人辞别张弘靖,李熙问李德裕何以阻止他进言,李德裕道:“相公是做宰相的人,岂能逼迫太甚?无敌兄,做人要真诚,做官要稳重。”
张弘靖回到宴会厅,脸色不大好看,吩咐张宗元拟封书信给穆罕张,张宗元闻言放下酒杯就要起身离去,崔雍扯了他一把,笑道:“你便修了书信,这么黑的天,谁又敢骑马送去?不急,不急。”张宗元目视张弘靖,见他脸色难看,倒也没敢耽搁,依旧起身去了。
伏案书成,回来交张弘靖审阅时,被崔雍劈手夺去,即在席上高声诵读起来,诵读毕,大笑道:“张宗元妙笔生花,文章写的好!好的很!不过,却不大合时宜呀,前方大将运筹帷幄智擒贼寇,赢不得一声喝彩,反遭小人嫉恨、诋毁、恶心!张兄这封信可比得上贼寇的千军万马还伤将军元气呀。”
张宗元张口结舌无从辩解,目视张弘靖,见他正埋首在花丛里乐的自在,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崔雍扯了把张宗元,按他坐下,将草拟好的信退还回去,低声道:“宗元文章写的好,人情上面却太单纯。杨赞,小人也。跟穆将军向来不和,嫉妒老将军立下大功,故意弄出这封信来恶心他,宗元不可为小人所利用。”
张宗元迟疑道:“杨赞或是奸险小人,然而李副使他……”
“唉,宗元,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李副使为人精明强干有韬略,这些不错,不过他也有不足,他太谨慎了,也太滑头了。身为副使,副贰之臣,却不愿意替节帅稍有分担。李熙要恶心穆老将军,他就该义正言辞地加以驳斥,他倒好,把头一缩,什么都往节帅这推。”崔雍说到这,用手指着崔仲卿和郑勋二人和一干张弘靖的亲信,道:“在座的都是相公的心腹,为何他李文饶不在,宗元你该有所悟了吧。”
张宗元点点头。
崔雍将那封信还给了他,道:“既然是公务,就按公务的程序走。”
张宗元笑道:“多承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