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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8-18 作者: 董陆明;艾驰翔

公元1937年。Www.Pinwenba.Com 品 文 吧夏天。上海。

公共租界望平街(即后来的山东中路)两侧报馆林立。各家报馆的阅报栏前都有密密麻麻黑乎乎的人头,像密密麻麻黑乎乎的地雷和炮弹。各家报纸的通栏大标题都是“中华民族到了最危急关头”、“拥护蒋委员长庐山讲话”、“誓死不当亡国奴”、“捐金献银,支援抗战”、“众志成城,保卫上海”、“与倭寇血战到底”之类叫人热血沸腾的煽情文字。两边墙壁、电线杆、电灯杆和行道树上贴满的标语条,像愤怒火苗,将整个城市燃烧。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

仿佛从天而降,又好像破地而出——很突然地,一队童子军出现在人们面前。

“起来,起来,起来,我们万众一心——”

统一的短袖黄布上衣、黄布短裤、黑鞋白袜。一张张汗水流淌的小脸,一双双清澈的小眼睛闪耀着火焰的光芒。一片红唇白牙、无数摆动的小胳膊小拳头的人儿,真像一群张牙舞爪的小老虎——可惜他们不是小老虎,他们更像无知无畏的小牛犊。看他们那么坚定、那么自信!他们真以为他们的血肉能挡住敌人的子弹、炮弹呢!

临街一座小楼,大门一边挂着“申华报社”的牌子。男人女人进进出出,个个行色匆匆,表情或激愤、或凝重、或庄严,仿佛都肩负着天下兴亡的重任,仿佛都怀着女娲补天、精卫填海的壮志。这些人中绝大多数是知识分子。他们认为这种时候他们不挺身而出,就要天塌地陷、亡国灭种。小的、年轻的,如此;成年的、年老的,也如此。

二楼走廊的墙壁上贴着捐款登记表,第一栏写着:钟圣英:金项链一个、钻石戒指一个(约折法币一万元)。

二楼走廊两侧有许多房间,房门上写着“国际”、“国内”、“时政”、“军事”、“工交”、“文教”、“体娱”等——好像全中国、全世界都装在这个小楼里,好像全社会的各行各业都分别装在这个小楼的各个房间里。

“时政”门开着。女记者钟圣英和男记者金大宝正趴在桌上写。屋顶一个大吊扇“呼呼呼”转着。大吊扇下一个白瓷盆里有一大块冰。它情愿化掉自己放出冷气让钟圣英和金大宝他们凉爽。钟圣英和金大宝正在写鼓动抗日的战斗文章。这块中国冰内心充满炽热爱国心,只不过它的热是用冷表现。冷是它的表面现象,热是它的内在本质。

钟圣英看上去二十二三岁,此刻正全神贯注,奋笔疾书。你看她小嘴紧抿,杏眼圆睁,白里透红的脸皮绷得很紧,薄薄脸皮下仿佛有火焰在燃烧;赤裸的双足踩在白色皮凉鞋上,十个脚指头像蚕蛹一样一拱一拱、一拱一拱,这个美丽的女人很容易叫人联想到点亮的灯笼。只是这个“灯笼”太亮了,仿佛隐约能看到里面一窜一窜的火苗,让人担心“轰”的一下,将“灯笼”烧着了!

金大宝年龄看上去比钟圣英稍大些,蓝白相间的短袖褂子,淡蓝色背带短裤。他写上几分钟,就停下来抓耳挠腮。挠挠,写写;写写,再挠挠。这会儿,他一边抓挠一边盯着钟圣英看。看看,点点头,笑笑;再看看,摇摇头,笑笑;又看看,点点头,又摇摇头……

“呜——”

外边响起刺耳的汽笛鸣叫声。

“真气人——刚想好几句,又让惊跑了!”金大宝把笔往桌上“啪”地一摔站起来。

钟圣英愣了一下,皱皱眉头,继续奋笔疾书。

一个瘦小的男记者从外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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