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圣英低着头不吭声。

钟太太继续说：“我的好乖乖。日本人来中国胡闹，是不对，政府抗日咱支持。你想想，要打日本人，可打仗的枪从哪里来，军队上的人吃不吃饭？穿不穿衣？你爹爹和开平办好工厂挣了钱，交给政府买枪买粮是不是抗日了？我给你说吧，咱家给政府捐赠的钱能买三架飞机。这事，你爹爹、开平都背着你，也不想叫外人知道。有些人捐赠了一些钱，就登报炫耀，你爹爹、开平不愿这样。”

钟圣英：“爹爹和开平胆小。那么多人捐了款登了报，多么鼓舞人心。外人都说我们家捐款少，让我在报社同仁面前没有面子。妈咪，我们家到底捐了多少钱？我们不能都将钱捐给国民党，现在共产党的军队也开到前线抗日了，我们也要捐给共产党军队一些钱。”

钟太太：“咱不管国民党、共产党，咱把钱捐给政府，政府自然会把钱给抗日的部队。我的好乖乖，听妈咪的话，咱家支持抗日，但绝不能参加国民党，也不能参加共产党。你想想，开平当年参加共产党落了啥？国民党逮住要杀他，咱花大钱救他出来，共产党又要杀他。国民党，共产党，共产党，国民党，这党那党，参加进去都没有好结果。早些年，你爹爹先参加复兴会，后参加同盟会，跟着陶成章造反闹革命。陶成章、陈其美、蒋介石都来咱家开过会，都使过咱家钱，他们一起喝血酒发毒誓同生死共患难。后来呢，陈其美和陶成章争当大都督，陈其美让蒋介石把陶成章打死在医院。你爹爹为陶伯伯收的尸，从那以后，你爹爹就什么党也不参加了。你爹爹送你们出去，实指望你们两个都能脱胎换骨，没有想到，开平回来真是变了一个人，你却一点也没有变。你爹爹说，开平太惯你了，我看也是。你一直不想生孩子，偷着吃避孕药，你以为人家不知道？开平都知道，外人都说开平有毛病，开平心里很难过。开平真是把你当孩子，若是只把你当媳妇，人家早就走了。”

钟圣英：“我说暂时不生孩子他也同意。”

钟太太：“那是开平迁就你。开平体谅你，你却不知道体谅开平。听妈咪一句话，把避孕药扔了，赶紧生个孩子。”

钟圣英：“在抽屉里，你自己拿。妈咪，你说了老半天，你休息一会，我也想睡觉。”

钟圣英看着钟太太从抽屉翻出小药瓶，脸上现出狡黠的微笑。

外边响起脚步声。

钟圣英：“青云和秀娣来了。妈咪，你去歇歇吧。让我们说说话。”

钟太太：“你也要注意休息。不要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