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御几边上的天子仍是淡淡的,头也未抬:“前几日朕赐她的翠玉窄口瓶等什物可有摆上?”
德公公头垂得更低,结结巴巴地答:“回万岁爷……好像……好像没有……”
紫毫蘸饱了朱砂,正欲落笔,忽停了下来。一滴鲜红落在奏折上,明晃晃的颜色,绽开一朵妖异的罂粟。那滴鲜红如血的污点刺痛了他的眼,气恼地合上奏折道:“把这些都收下去吧,今儿朕不阅了。”
她并不把自己的赏赐放在心上,只这一点就令他大为光火。他琢磨不透她,不知道她到底喜欢什么,他已经将自己的财富一一奉于她的面前,她却不为所动,她到底想要什么?这个妖魅般的女人。
从她入宫至今,头上的发饰就仅有一颗珠子,她似是很喜欢那颗珠子,于是自己便赏了她数以百计的夜明珠,水母珠,珍珠,琉璃珠,玛瑙珠,碧落珠,可仍博不得美人一笑,身为皇帝,他第一次感到如此令人沮丧的挫败感。
德公公跟在皇上身边已经十年,皇上的心思他纵使猜不出十分也能猜出七八。眼见皇上为轩王妃苦恼,自己却也无能为力,毕竟那轩王妃不是池中物,任谁都猜不透啊。
德公公忽然心生一计,思忖再三,方才进言道:“万岁爷,奴才倒有一计,不知行得通行不通。”
皇上饶有兴致:“说来听听。”
“奴才听闻轩王妃平日里喜好做各种吃食,从菜肴到甜点,轩王妃一双巧手做得花样百出,独具匠心,奴才以为,何不举办一个宫廷烹饪比试,让轩王妃当主审,必合王妃心意。”
皇上颔首,道:“也对,那样一个伶俐的人儿,憋在宫里这些时日定是吃不消的,弄些花样百出的民间比赛,也好让她不再那样憋闷。”
德公公不禁喜上眉梢:“轩王妃似是喜欢灯笼,比赛结束,晚上还可以举办一个灯会,奴才素来知道太后也是喜欢赏花灯,猜灯谜的。”
皇上龙颜和悦,道:“如此甚好,一举两得,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奴才遵命。”得了圣旨,德公公躬身退下。
雪儿接到圣旨已是半月后,此时已然入冬,御花园里总是落着沥沥的绵雪,那些西域贡来的奇花异草都已荼蘼,落的落,残的残,再也不见往日的争奇斗艳,整个皇宫一片萧索景象。
雪儿披了银狐裘大氅,就着暖炉坐在厅堂中央。上官例依旧每日都来,也不与她说话,每每坐一下便离开,赌气似的,孩子秉性。
香儿一打棉帘,从院子里走进来,一双粉颊愈发红扑扑的,睫毛上凝着湿漉漉的雪花,一眨眼,就纷纷扑落在地上。
“小姐,轿子备好了,该起身去长宫了。”
雪儿微笑,语气里尽是宠溺:“知道了,晚去一会不碍事的,就说路上湿滑,耽搁了会子,你快进来烤烤手吧,一身的湿气,仔细伤风。”
香儿应声,喜不滋地站在雪儿身边烤手。
“小姐,这皇上还真是得意您呢,这比试一看就是为讨小姐欢心才办的。”香儿的语气很是得意。
“我又何尝不知晓他的心意。”雪儿垂下眼帘:“这劳什子比试,还有那灯会都是民间的东西,想来皇上是怕我在这深宫之中寂寥生厌吧。说来,他也是有心人,只可惜缘已天定,任谁都奈何不了的。”
雪儿嬉笑:“我家小姐可人儿疼,连皇上都如此怜爱,莫非小姐是天上派下凡的仙女儿?”
雪儿佯装嗔怒:“死丫头,何时学的这般马屁功夫,敷衍到自家主子身上来了。”说了便起身向外走去,忽然想起了什么,便沉声问道:“南宫影轩去么?”
香儿调笑道:“王爷当然去了,妇唱夫随么。”
雪儿抬手作势要打,却也没有真的舍得打,主仆二人嬉笑着坐上了锦轿。
轿子四周缀着流苏,一路上吱吱呀呀到了长春宫门口,远远瞥见南宫影轩带着青竹向门口走过来,素淡的身影,环绕着无法言说的英气,挺拔伟岸。雪儿心头一皱,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不动。
南宫影轩走至门口,似是没看见雪儿,径自向里面走去。
雪儿的手自然地挽上南宫影轩的臂,这个动作让南宫影轩甚感意外。侧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