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决定之后,于初凝顿时感觉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被搬开了,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这更加坚定了她要走的决心。
夜未央站在大开的轩窗前,任晚风将他满头黑发吹得四散飞扬,发丝拂过眼睛,带来涩涩的疼意,他却恍如未觉。
轻歌刚刚来过,回禀了于初凝的情形。
她第一次知道他病了,苦求轻歌带她来照顾他,可这一次,她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理智上,夜未央告诉自己不应该生气,毕竟上次她来看他撞上了楚清潇,而楚清潇正在积极万分地给他牵线搭桥,这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的女子必然会引来楚清潇的注意,于初凝上次来得太过冒险,这一次,说什么都不应该再来。
可情感上,夜未央无法不生气。
她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她不再像上次一样惊慌失措,她甚至没有问一句他的病情如何!
夜未央心底对自己暗暗鄙弃了一番,他已经二十四岁了,早就不是冲动易怒的毛头小子了,可面对于初凝时,他总是克制不住怒意,她总是能很轻易地惹怒自己,偏偏自己却连个发泄的途径都没有!
打发走了轻歌,夜未央便站在窗前吹着夜风发呆,从夜幕降临到月上柳梢,他还是无法平息自己的心情。
有些事情,真的不得不办了!于初凝的心结打不开,他们之间就不可能会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
白家的案子,当初是有人告发,上面密令派了钦差大臣暗中调查,最终坐实了白家通敌叛国的罪名,最终派了他前去抄家灭门。
白家虽毁了,但白家人终究还没死绝,还有白雪在,只要白家顶着罪名一天,白雪就得当一天的钦犯,这一世都没个安稳时候。若是能替白家翻案,摘了通敌叛国的帽子,那么不光是为死者正名,更是为生者解难。
只要为白家翻了案,于初凝的芥蒂,该完全消失了吧?
夜未央想着,剑眉不自觉地蹙了起来,翻案之事,原不在计划之中,他只是想要救下于初凝而已,如今若要行事,又得好一番筹谋,毕竟白家的案子已经定了,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况且圣旨是皇上亲自下的,再者说,即便翻了案,白雪她们的身份又是一个问题,毕竟她们本该是死人了。
夜未央有些头疼,真没想到还有那么多麻烦事!
夜渐渐深了,晚风微凉,蝉鸣声声,蛙声阵阵,交汇在一起,在静夜里奏出一支单调又聒噪的杂曲。
夜未央心里越发平静不下来,吹着夜风,了无睡意,索性到院子里散步。
揽月阁是王府中月色最好的地方,地势本就高些,屋宇建得又雄伟大气,屋前是一道活水,从护城河引来的,绕着揽月阁挖了一道三丈宽的河道,正对着揽月阁的河道向两侧开挖,形成一个一亩大小的圆形湖面。
湖面两侧的河道上架了两座铁索板桥,走在上面颤颤的,映着湖光月色,十分别致。
夜未央站在桥上,遥望着锁心园的方向。
锁心园是禁地,位于王府最偏远的西北角,距离揽月阁有一段距离,站在揽月阁顶,可以一览王府每一个角落,但站在桥上,却只能望见前方重重屋顶与树影。
他多想她能在揽月阁陪着他,多想每天早上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和晚上闭上眼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都是她!
月色正浓,将满未满,湖中一池清莲,在如水的月光下能看出清雅的点点白花,微风过处,满塘田田莲叶、亭亭荷花,像是撒娇邀宠的孩童一般,频频款摆腰肢,轻点臻首,清香袅袅,沁人心脾。
可惜如此星辰如此夜,却只有他一人在此,再风致动人的美景,不过是徒然辜负罢了。
夜未央已经有很久不曾伤感过了,像他这样的人,原是不大伤感的。
那些伤春悲秋的情绪,多是女儿家才会有的,可今夜,面对如此良辰美景,他竟是满目酸涩,心中原先的郁结没纾解开倒也罢了,更是平白增添了几分新愁。
望着根本望不到的锁心园,夜未央说不清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
用了那么多手段,他终究还是没有完全得到她,甚至,他们之间竟无奈地陷入了僵局。
是他一手将他们逼入这步境地的,如今,为了打破僵局,他又要开始算计了。他算计了所有人,包括她,如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堪,若有一天,她知道了真相,恐怕他们之间就真的无可转圜了。
他报复,他算计,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达到他想要的目的,为此,他不在乎人命,不在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