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再一次遇到突袭,军方这边的动作迅速且有力,比他们自己想象中要出色的多。
因为早已经做好了最差的心理准备,对任何突发事件都少了怨天尤人的步骤,直接下意识的去面对。
这样一来……军方这样的正规军平时所训练出来的素养,就愈发体现了出来。
一时间,双方胶着着,竟是难得让军方占了上风。
在战场的后方,云澜早已经顾不得景大团长耍了她的事情。
统筹布局,合理的安排乐医的队伍,不时的还要亲自参与暴动的“重灾区”。
之前和景木谈论完后,她就已经着手开始布置乐队的组建,将以前默写下来的乐谱通过通讯终端发到所有的乐医手上。
并以乐器的不同作为分队的标准,组建了很多大的乐团,这些乐团每一个都可以随时拆成几个甚至十几个小小的乐队,选择其中资历乐阶最高的乐医成为团长或者队长。
云澜觉得。这个世界的乐医经过公式化的训练之后,最出色的一点就是无人能敌的基本功。从指法到音准,从识谱到记忆……每一个都达到了她前世不能理解的地步。
至于默契……
在云澜看来,就像是一条生产线下下来的乐医,她们的节奏和乐感都是几乎持平的,即使刚刚组建团队,她们之间的默契也已经能够完成任务了。
这些在这个世界上荒谬的事件,在之前试演奏的引导下,在云澜个人能力的压制下,在战争特殊境遇的催动下,几乎没有费任何一些力气,就由上而下推动了下去。
关于乐医,有的世界并不是她们不能到达,而是她们从来就没有接触过,如果你打开你给她们打开一扇窗,她们会还给你一个明亮的世界。
几个小时后,乐医公共休息内。
“明明年龄比我们还小,你说云大人到底还有多少令人惊叹能力!仅仅合奏这一个提议,就提高了五到十倍的乐医压制力,更别说那流水一样出现的乐谱……。”
年轻的乐医喝下一支精神力修复剂,擦了擦嘴角,疲惫的脸色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十分的不搭。
她对着身边的同伴继续说:“以前我们所膜拜的,那什么‘一个人通过几个月的研究终于谱写出一支B+的乐谱’之类的神话,现在想想,就跟笑话一样。”
同伴失笑的摇了摇头:“我们在学校那几年,还不是自诩为,什么天之骄子什么天纵奇才么?云大人差不多的年龄,却已经统领了一军的乐医,还把军乐医和音司局的乐医安排的没有间隙,就这一点,就比我们强多少倍了。”
“是啊,若不是她顶住几个大乐医,坚持要迅速组乐团……刚刚那两场偷袭,说不定我们就顶不住了。”年轻的乐医将头靠在同伴的肩上,眼神却看向不远处的云澜。
她看着落地窗外,侧着身面对她们,削瘦的身材却硬挺挺的撑起那一身蓝色的军装。长发被高高盘起,露出的脸线条愈发的清晰,平时不苟言笑的表情此时被软化,带着少有的脆弱,还有忧虑……
“你说,云大人的表情……。”
“在担忧什么人吧。”
云涛一直站在这两位乐医的身后,默默的看着前方的云澜,听到这句时,他垂下眼帘收回所有的表情,向云澜走去。
“澜澜。”云涛抬起手想像小时候一样揉揉她的头发,但是看着她盘的整齐的头发却又无从下手,最终还是落在了云澜的肩头,“在想什么?”
云澜突然回过神来,表情在一瞬间冻结成茫然,然后迅速凝成一层凛冽,最后才似乎发现身边的是谁,脸部肌肉拉扯开来露出一个薄薄的微笑,仰着头看向云涛:“哥。”
云涛有些心疼云澜,但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用苍白的语言说着:“你别担心,所有人都不会有事的。”
云澜这时候就像所有懂事的妹妹一样,点点头,带着些乖巧说:“恩,没事的。”
说到这,云澜的通讯器再一次响了起来,她接通了通讯器,连最后一层乖巧妹妹的形象,也被面具似的公式化表情覆盖。
云涛叹了一口气,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哥。”云澜挂了通讯器,侧过头看向云涛,似乎又恢复了别人眼中那个冷清高傲的云大人,“通知所有的大乐医,在半小时内赶来开会。”
“了解。”
黑夜的窒息感,顺着血脉一点点的游走,大片大片的不安攀爬到心脏表面,纠缠成一副纵横的脉络,拉扯着胸腔所有的痛觉神经,一下一下的随着心脏跳动着。
云澜咬着嘴唇,等待着这一股突如其来疼痛的缓解,她将头埋在毛毯之中,连试图将喘息声降到最低。
但是仅仅一个不在节奏上的翻身,一旁沙发上浅眠的云涛就突然的睁开了眼睛,他停了一下,听仔细了被云澜压抑着的喘息声,一下子翻坐起来。
拉亮了灯,就看到云澜蜷缩成虾状,捂着胸口侧压在沙发床上,一脸都是汗水,显然是疼极了。
“澜澜?”云涛将云澜半抱进自己怀里,打量了她一下发现并没有受伤,确定没有遭受到什么隐秘的刺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连忙拨通医疗部的通讯。
之后又是一阵的兵荒马乱,虽然云澜缓过气来后一再强调自己并没有什么事情,但还是被强制的拉去做了一系列检查。
奇怪的是,除了疲劳过度和一些旧伤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问题。
事实上也是如此,她意识完全清醒之后,那疼痛就流窜的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要不是自己的嘴唇都被咬破了,就连她自己都会怀疑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折腾结束后已经是后半夜了,云澜迷迷糊糊的睡了没有多久,门外的走廊上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云小姐,出事了!”
“不见了?”会议室之中,云澜听着这样的话,眉间微微的皱起,似是完全不能理解看着孟然,茫然的重复了一遍,“你想表达的什么意思?”
“在和归少主对上的时候,老大他失踪……。”孟然垂下头,眼眶不争气的红了,如果他们能多留一个心眼,如果他们能够思虑再全一些,如果他们再强大一些,或许老大这次就不会在他们面前生生的不见了。
在这样的战局下,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因为偷袭而失踪,云澜甚至不敢往深里想。
她抿了抿嘴唇,有些茫然的看向云涛,看见云涛眼中担忧后又侧头去看苏晨,撞见的是满目的浓的化不开的忧伤。
她的实现一点点的扫过周围,看着那一群大老爷们面上如同哭丧的表情,她已经没有思考能力的大脑也知道,景木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
她突然上前两步,上身微倾,也不顾他衣服上的血渍污痕,抬起手一把抓过他的衣领拉向自己,声音已经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呵呵,失踪?那你和我说说,你们上司失踪了,你们却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你们不是一起行动的吗?为什么不就地寻找,是活人你们就将他带回来,即使死了……。”
说到这,她的身体下意识的僵住了,而后却爆发出了一股决然的气势:“即使死了,也要将他的尸体给背回来……。”
将景木一个人孤单单的丢在野外算什么?
他的手上还带着伤,红色的血渍透过纱布,仅仅在她眼前轻轻的一晃而过,就已经刺疼了她的双眼。
她突然想起了在沙漠上逃亡的那一次,景木背靠着隔壁滑下,身后的隔壁被鲜血染透,他就那样静静的倒在沙子上,失去了平时的淡漠和锐利,没有起伏的胸腔,没有表情的脸……
就好像,死去了一样。
那时候她就想,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这种地方,没有人发现没有人察觉。而后被漫天的流沙一点点的淹没,然后被按上一个“失踪”的名词,用铅字印刻在报告上。
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情。
所以那时候,明知道景木或许永远都醒不过来,但是她还是将他背在身上,一步步的在无垠的荒漠之中行走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直走到她失去意识那一刻,那时候她怎么想来着?
哦——
即使死在这个地方,景木在身边,真好。
孟然感觉到云澜拉着他衣领的手慢慢的失去力气,她原本黑亮的双眸,一半沉在记忆里,一半被晶莹浸透,最后竟是最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手从他衣领上滑了下去,整个身体晃了晃,在众人担忧的眼神中,还是站稳了。
孟然从怀里拿出一件早已经损坏的通讯器终端,深深的看了一眼后递给云澜,通讯器呈蓝色,几乎能和军装混成一体:“我们只找到了这个……。”
他没有说,找到这个时候,他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云澜模糊的视线中,那一群自始自终都沉默的军人,身上大半都带着伤口,他们甚至连包扎伤口的时间的没有,血渍早已经凝固在了蓝色的军装之中,汗水将污渍和血渍再次浸透,混成一种各位悲壮的暗色。
“对不起,我不该迁怒你们……。”她慢慢闭上眼,又慢慢睁开眼睛,泪水划过的那一瞬间,云澜又恢复了白天那个看似清冷高傲,高高在上的乐医。
“苏阳苏晨,你们不必顾及我,继续按原计划实施。”说着她转过身,不想听后续的所谓详细的报告,抬腿走了出去,“乐医那边,早上还有一场临时会议需要我主持,我先走了。”
众人看着云澜略显单薄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眼前,一口气堵在嗓子眼,眼中的酸涩感越来越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