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朔看起来是默认了。

“啧，我听说这个身体是介于人与鬼之间啊，他的情况和我不一样吧。”元夕一顿，“虽然我也不知道什么叫介于人鬼之间啦……。”

蛊师短暂沉默了下，元夕很清楚地看到他脸上露出某种……类似咬牙切齿的神色。

“谁叫你胡来的。”他恨恨道。

啊，蛊师擅长的领域就是蛊，超出这个范围的话丫就和一般的废材没有区别了啊……

莫名突然欢欣起来的夕妹子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反正对我来说差别都不大嘛，这具身体还不怕太阳，算起来还是赚到了。”

在蛊师讥讽之前，她扯了扯自己的衣袖，“黑色的衣服都穿腻了呢……好怀念以前的日子，打把伞就可以到处跑。可惜自从上次……说起来，白朔你给我画的那把伞放哪儿去了？虽然已经不怕阳光了，但还是觉得撑着伞比较有安心呢。”

于是白朔就不言语了，默默起身去翻找退隐已久的符伞。

不得不说，元姑娘你这一觉睡得……智商见长啊！居然都会用苦肉计了，还有这种疑似撒娇的赶脚是肿么回事，连EQ君也UP起来了吗？

等白朔把伞拿过来了，元夕也基本理清了自己的思绪。

其实刚醒过来时的确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因为百里怀的意外出现，她才勉强压抑住纷乱的心绪。后来百里怀走了，白朔立刻又过来……一个一个都是不省心的，看到蛊师的脸元夕就条件反射地警戒起来，打起精神应对对方的每一句话。

过去的经历实在太糟糕了……还有一片混乱的昨天。

——你真以为我辨不出真话和假话么？

丢出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然后就亲下来……

黑底白花的伞递到她眼前，元夕道了谢，单手接过来，然后就摸着伞不出声。

“你又怎么了？”白朔微微蹙眉。

元夕顿了顿，抬眼，“白朔……。”欲言又止。

她就这样定定凝视他，眼中的情绪让蛊师难得地有些不自在起来，但他面上神态却很从容，声色不动。

“你……。”再三犹豫，元夕最终还是吞下了那个太直白的疑问，出口的话变成了——

“我现在不是骷髅蛊了，你还要我留在你身边吗？”

白朔不作痕迹地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失落，顿了一顿才开口，语调有点沉：“你昨天不是说你本质还是骷髅蛊？”

“但是对你来说，不受控制就不算骷髅蛊了吧。”元夕望着他，“都这样了，还要留着我吗？”

淡淡的不悦从胸口升起，蛊师拢起眉。这样再三追问，是因为还存在离开的心思么？

“留下来，或者死，就这样。”简单下了定论，他懒得再和她多说。若非之前百里怀说这具躯壳还不稳定，经不得激烈的情绪波动，他现在就要她好看。

元夕不做声，低下头。看着少女那副仿佛饱受打击的模样，白朔觉得心口那股不悦越发深了。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嘲讽，她就出声了。

“白朔。”她依旧垂着头，低低道，“如果我明天就死了，你会怎么样？”

她这句话语调放得很轻，但是轻飘飘的语气完全没降低其中某个字眼的杀伤力，所以白朔立刻感到心口岂止是堵，简直下一瞬就要沉进一口深井里。

“你不会死。”他皱着眉。

“是人都会死。”她轻轻说，“如果我死了，你会开心吗？”

还没来得及去想象她话里的情景，白朔就见她扬起脸来。

“还是，会难过得哭出来呢？”

白朔被她脸上的神情震住了。那种仿佛深到极致的伤感，糅合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好似她已经直面了自己的死亡，只是在这一瞬，灵魂穿越时光归来，遥遥地给他一个低问。

手下意识地朝她伸去，但也只是那么一动，又生生停住。

顿了顿，他嗤笑一声。

“若你真死了，我就把你做成人偶，放在阁楼里。”他轻声说。

元夕脸色一变，眸光复杂地看着他。

“嗯，只是人偶太无趣了……我会用招魂幡招来你的魂，然后把你的魂魄灌注钉死在人偶里。”他轻轻地抚摸她的发，“所以不要妄想能逃走。就算变成了鬼，我也会把你从黄泉里翻出来。”

少女的神情很微妙，仿佛高深莫测，但如果仔细观察她的眼神的话就会发现里面正发出……绝望的呐喊。

……果然还是换个人喜欢吧这货根本不上道啊捶地！

亏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装出那么忧伤的神情，正常人都该有所触动吧？他难道就不能深情地说一句“如果你死了我也不能独活”或者“不你不会死的我们要白头到老”然后故事就此完美落幕吗？！

昨天那个吻是幻觉吧其实是她被渣朔摧残太久了所以单方面产生的臆想吧……

“哈……原来骷髅蛊还有魂魄这一说么。”僵硬地笑了一笑，她躺下来，将被子拉过头。

“行了我了解你的决心了，现在请你出去吧，我累了想睡一下。”她闷闷地说。

“要睡了？天刚亮呢，不是才醒么？”白朔在外面好温柔地说。

“不，我方才受到重大打击，所以需要强制休眠免得忍不住奋起反抗，然后最终被修理的一定还是我。”她闭着眼挥挥手，“您请便吧。慢走不送。”

依稀听到一声轻笑，接着是门被阖上的声音。

……魂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