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谌起初还有些不悦,只是在看到顾惜若漠然以对的反应时,心头萦绕的那抹不悦也瞬间消失不见,唇角一勾,便勾出摄人心神的浅弧。
那是怎样一张俊美的容颜,浅笑中透着清冷微寒和淡淡的疏离!
那是怎样一股绝世风华,傲气而又高贵,卑倪不屑而又胸中有丘壑,仿佛世间万物都成了他的陪衬,更甚至所有人在他面前都只有掩入尘埃的份儿!
那又是怎样一种君临天下的王者之风,负手迎风而立,眼角微微上挑,睥睨着世间的林林总总,目光中自有一种震慑和威严,竟让人忍不住去臣服、去朝拜。
一众百姓哪里见过这样形貌出众、气质尊贵的男子,待触及那周身浑然天成的气韵风度,竟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忙不迭的低下头,似乎害怕亵渎了这样的无上容色。
顾惜若心情很复杂,明明与一个男人并肩而立,可众人的目光却全部都投注在身侧那个人的身上,真不知道该是惊喜,还是不悦。
只是,退离了几步,远远看去,双眸也忍不住微微眯起,似乎有些无力承受他周身萦绕着的淡淡光华。
今日,他着一袭黑色流纹锦袍,腰束同色祥云宽边玉带,领口和袖口都用金色丝线镶绣着流云纹的滚边,黑发束起以紫金冠固定着,身姿修长而笔直,丰神俊朗中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举手投足间尽显浑然天成的尊华气韵,让人倍觉高不可攀,低至尘埃。
兼之有她这个站无站姿慵懒散漫的人在旁作陪衬,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这个乱人视线的资本。
顾惜若摇了摇头,眼神一一掠过那些瞠目结舌的百姓、总督府紧闭的大门,忽然密如排扇的睫毛眨了眨,目光灼灼的盯着那扇门,不动了。
只见一颗脑袋从门缝里小心探出来,转了一圈,却在看到段天谌等人时脸色大变,迅速的缩了回去。
不一会儿,那扇大门全部大开,一群穿着苍朝官服的官员提起袍角,跨过高高的门槛,诚惶诚恐的从人群里钻出来,屁颠屁颠的跑上前,齐齐跪地行礼,朗声道:“下官参见谌王,谌王妃。”
段天谌唇角噙着浅笑,淡淡扫了下在场的官员,须臾,才微微抬手,缓缓道:“诸位大人请起。”
一众官员连忙起身,按照官阶品级的高低,列队摆出恭迎的姿势。
站在最前面的,是个圆脸中年男子,八字须,绿豆眼,头微微垂着,腰也微微躬着,言行举止里都是说不出的恭谨严肃。
顾惜若却心生疑惑,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
此前,段天谌曾经跟她说过,岐城的总督名叫明哲,取自于“明哲保身”二字,最惯于从诸多糟乱的关系中明哲保身,那么多的官员贬谪旨意,皆与他无甚关系,足可见此人的八面玲珑明哲保身。
只是,此刻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形象,恭谨得近乎谦卑,怎么看都与想象中的不一样。
许是她的打量过于明显,明哲抬头往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绿豆眼里立即折射出一抹精明与算计。
她顿时后颈发凉,觉得自己瞬间成了待宰的小猪,而明哲就是那个拿杀猪刀的人,眼神犀利的在她身上衡量着,到底该从何处下手,才能割出最完美最有价值的猪肉。
奸商!
这是她脑海里冒出来的两个鄙夷大字。
她狠狠的瞪了回去,厉目里犀利一闪,视线凌厉而冷酷。
明哲暗自心惊不已,忙不迭的收回视线,忽然感觉到自头顶处射来两道冰冷迫人的视线,像是刀锋划割在他的肌肤上,一股寒意顿时从脚底窜了上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忙弯下膝盖跪在了地上,颤颤巍巍道:“岐城总督明哲,参见谌王爷,谌王妃。下官已经备好了下榻的院落,还请王爷和王妃移驾前往。”
站在他身后的官员中,平常几乎都是看着明哲的脸色行事的,像晋海昀这样自作主张的人,也可以称得上是“奇葩”。
此刻见到他跪下来,个个心神一凛,内心惊惶,忙不迭的又跪了下去,动作之迅速,直让顾惜若等人咋舌不已。
段天谌本无意与这些人计较,只是想到方才明哲盯着他小妻子时的神情,心里就很不舒服,顿时改了初衷,想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背着手走到顾惜若身旁,拉着她便往总督府里走去。
身后,撂下轻飘飘的一句话,“晋副将,想必你也熟悉本王的下榻之处,就劳烦你带本王过去吧。至于明哲,身为岐城总督,却任由百姓暴乱滋生事端,责令其望北而跪半个时辰,以慰天子之威。其余官员,依样照仿。在场百姓以作见证。”
围观的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似乎对这样的“惩罚”十分满意,一些胆子大的,纷纷围到那些跪着的官员周围,指指点点,嘻哈怒骂,惹得那些官员吹胡子瞪眼睛,恨不得将这些无耻刁民尽数押入大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