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空气里重新响起一道若有似无的轻叹声。
但见骆宇轻轻放下手中的衣裳并折好,重新裹在了包袱里,只是这次却无比小心的保存在了衣柜里,整理完后,才满腹心事的躺到窗下的藤椅上,望着承尘出神。
是夜,无星无月。
苍京的皇宫已经渐渐陷入沉睡之中,檐下宫灯光彩明媚,摇曳不定,将三三两两有序走过的宫女身影映出一片旖旎风情。
段天昊一面翻动着手中的走着,一面沉声吩咐起手头正要处理的事情,深思熟虑,行事果决,冷肃的面容褪去了部分温雅气息,将他与生俱来的尊贵烘托到了极致。
自从苍帝病倒,段天昊被委以重任后,处理公事的地方就从尧王府的书房搬到了上书房的偏殿。据说,这还是得到了苍帝的亲口恩赐,也让朝中处于望风状态的臣子看清楚了风向,提前站好了队列。
对此,有人敬慕,有人从容,更有人不屑。
可不得不承认,段天昊在处理国事时的那份沉稳大气,比之苍京,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不少保持中立和站在段天谌一列的朝廷之臣,收起了自己多余的心思,安分守己的做好自己手头上的事情,能不为自己或者自己的主子招惹是非,便是万幸。
这段日子,不少贪官污吏被关押处斩,又有不少官府要员平白消失,虽段天昊也对此事做出了批示,要求刑部即刻着手查办,务必要遏制住这样的情况,可明面上的事情,谁又看得清楚真切?
众人心中皆是打了一个鼓,每日早晨踏入上书房议事时,一刻不停的敲打着,就怕自己一个不察惹了祸端,大难临头。
对此,段天昊都看在了眼里,心中也自有一番思量。
柳朔存看着段天昊提笔挥洒的大气动作,回忆起他这些日子的改变,心里不是不感到欣喜。
可以前总感觉缺少了什么。
苍帝批阅奏折的时候,他不是没见过,如今想来,似乎还缺少了独属于帝王的霸气和强势。而想到这些东西,脑子里蓦地出现段天谌的身影。
他暗自心惊,连忙用力的甩头,将这种可怕的思绪从脑海里甩出去。
“国舅爷……国舅爷……”一旁的大臣扯了扯柳朔存的衣袖,连着叫了好几声,眼看着段天昊的脸就沉了下来,手下扯动的力度也加大了几分。
柳朔存猛地回神,第一时间就瞪向那不要命的大臣,逼得那人连连后退,只恨不得钻入地缝中,待察觉到长案后段天昊冷沉的脸色时,连忙敛起多余的情绪,恭敬的垂首不语。
段天昊看了他一眼,起身从桌案后走出,挥退了殿内的其他官员,这才走到他的面前,淡淡道:“国舅爷又在想什么,竟连本王叫了那么多声,都没有听到。”
“启禀王爷,臣只是想到,好久都没得到谌王传来的消息,心下不免有些担忧而已。”顿了顿,柳朔存撩起衣摆,膝盖一弯,就直直跪了下去,“臣殿前失礼,请王爷恕罪。”
段天昊并不拆穿他,只是想到东梁国那边的情况,莫名释放的冷气凝结住了他周身的空气。
低头看了他一眼,本该是温润如玉的神情,因身上华丽的紫色锦袍而被隆重庄严替代,眉宇间溢满了上位者才有的威严。
“起来吧,本王不过问问,你又何必如此拘礼?”他弯下腰,拉起了柳朔存,状若无意道,“本王听说,今日工部侍郎和大理寺卿皆殁了。此事可当真?”
柳朔存心下诧异,把头垂得更低,少见的划过一抹心虚。
之前,他曾经多次直言进谏,对于那些摇摆不定的官员,务必要尽快拉拢,拉拢不成就随便安个罪名,将那些人尽数铲除干净。
可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段天昊听了,并没有采纳,只是采取了最正当的方法,有条有理的查询着那些人的错处,但凡是没找到错处的,根本就不会动手。
柳朔存纵然有再多的不满,在段天昊少见的我行我素举动中,根本就得不到发挥。屡次劝诫无效后,他也识趣的没有再提,只是私底下的动作依旧不断,众朝臣虽隐隐猜出些许,却也无从查证,更不敢将矛头指到他的头上。
于是,“柳朔存”这个名字,在现今的朝廷大臣中,似乎隐隐成为众人不敢招惹的禁忌。
他自认为没有做得过分,甚至还有些飘飘然。
毕竟,能够将权柄握在手上,享受那类似于“生杀予夺”的权利带来的畅快之感,实在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