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酒坛子里的酒已经被喝光,她举起来倒了倒,随手拍了拍那冰冷粗糙的外壁,铿铿之声蓦地响起,恍若剑鸣。
她眯着眼,哂然一笑,晶莹容颜在烛火之下,有几分娇媚,几分凄婉。
紧接着,她手下一抛,酒坛子脱手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粗糙的弧线。
她额头靠在窗棂上,双手随意的耷拉着,隐隐现出颓然之势,闭着眼放空自己,刹那后,双眸猛地睁开。
落地无声!
她猛地扭头看去,夜色朦胧,影影绰绰,一人正长身玉立于庭中,锦袍被风吹起,飘然若谪仙。
那张脸,却是她做梦都渴望见到的!
段天谌!
她心头蓦地涌起一阵狂喜,连忙跳下圆桌,踉踉跄跄的朝着段天谌跑去。
不成想,脚下一个不注意,直接被脚下堆积的酒坛子给绊住脚步,噗通一声,整个人砸到了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呵呵……”耳旁忽然传来一道轻笑声,隐约能够听出所笑之人的心情格外愉悦。
顾惜若从一堆酒坛子中抬起头来,亮晶晶的双眸如黑夜中被尘封在锦盒里的明珠,纤纤素手将其打开,刹那间,满室被晔晔宝光照耀。
她抓过跟前的酒坛子,微抬起下巴,点在微凉冰冷的瓷器上,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他,不见任何动作。
段天谌唇角的笑意淡了些许,弯下腰,凑到她跟前,紧紧锁住那双冰晶的眸子,笑道:“这是怎么了?这才几日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顾惜若摇摇头,神色怔然,片刻后展颜笑开,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在段天谌眯眼挑眉时,猛地伸手扯住了他的前襟,将他拉到了自己面前。
醉酒之后的顾惜若本就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只是段天谌却很好奇她要做什么,并没有出手阻止,任由着她使力把自己扯到跟前,此刻,两人之间额头紧碰,鼻息相缠相绕,气氛是说不出的温馨宁静。
顾惜若伸手抚上那张脸,指腹微凉,抚过那细腻的肌肤,最后定在那双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上,手指沿着那眉线轻轻描绘——手下触觉温软如丝绸,像是承载了室内的灯光,一路蜿蜒而去,明玉生辉,刹那间聚齐出万丈容光。
“呃……我不是在做梦……”仿佛无法承受这样的亮光,她眼睛眯得只剩下一条缝,随之打了个嗝,吐气如兰,“可是,段某人,你不是在东梁国吗?怎么突然跑到岐城来了?东梁国那所谓的亓云帝也肯放你回……呃……回来?”
“我想走就走,哪里需要旁人允许了?女人……”他握住那只作乱的手,笑道,“你何时这么小看我了?”
顾惜若皱眉,为他这“别样”的称呼而稍感不喜,明亮的目光在那张脸上逡巡了下,一一掠过完美的面部线条、蜿蜒流畅略显温软的眉眼之线……
霎时间,她心中一动,面上却依旧是那种茫然之色,头微微偏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的目光明亮而大胆,就那么肆无忌惮的审视着他,仿佛要将他剥下一层皮般,眸底深处带着少女鲜见的凌厉锋芒。
段天谌安然轻松,眸光依旧不离那张微醺的小脸,笑得不露山水,“在看什么,竟然如此专注?”
“在看你啊!”顾惜若嘟起了小嘴,软软糯糯的声音,尽显小女儿的娇羞之态,许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声线被烈酒灼烧出几分沙哑,教人听了,心弦像是被一只毛茸茸的猫爪抓挠着,酥痒难耐。
段天谌忽然不动了,忍受着她那般肆无忌惮的目光,轻笑着问:“为何要喝那么多酒?”
“心情不好。”顾惜若有些不郁,小脸上也满布愁云,教人看了心中发疼,她伸手戳了戳段天谌的胳膊,翁声翁气道,“段某人,你说以我这样的身世地位是否很容易招来嫉恨啊?”
段天谌挑眉,不过是个简单的动作,却是该死的好看,“嗯?怎么这么说?”
顾惜若动了动唇,斟酌许久后,所有的话语尽数化作一声重重的叹息,“算了。你又不是我,即便说了,也不能感同身受。既如此,我为何还要多费唇舌呢!指不定你也很羡慕我呢!”
话落,她仿佛真的很委屈,扯住段天谌的胳膊就靠了上去,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眸色清冷如霜剑。
身旁那人明显僵硬了下,须臾,才慢慢放松了下来,扯着唇角,笑得不动声色,“怎么会羡慕你?倒是你,一定要小心些,该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千万不要被人抢……”
他忽然噤了声。
与此同时,那方臂膀也被狠狠甩开,低下头看去,鲜血汩汩而出,刹那间,地上就多了一摊血水。
段天谌眯起眼,静静的看着那流出鲜血的胳膊,脸上的震惊犹在,只是整个人就维持着低头静默的姿态,仿似一座雕塑。
顾惜若趁此机会极速往后退,同时紧了紧手中的利刃,正犹豫着是否需要上前补上一刀时,却见他已经抬起头来,双瞳里跃动着炽热的火苗,衬得那好看的眼瞳妖冶万分,恍若一只发狂的野兽。
她心里有些发怵,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利刃,毫不避让的对上那妖魅森冷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