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才过了几年,他还记得如此天大的谎话,却不知说这话的人早已换了心思换了对象。
一时间,愤怒、震惊、悲哀、讽刺等诸多情绪齐齐涌上心头,他仰天长笑,呼出胸中的激愤不甘。
可事实上,他稳住身形站定后,就什么都没做。
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激烈的情绪,恍若海浪翻滚腾掠,刹那间倾江倒海,汹涌澎湃,只一眼,就让人无比惊心。
他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那个位置是他自幼就怀揣着的目标,而他所做的一切也皆是为此。
放弃?
或是抓住此次难得的机会,荣登大宝?
他脑中飞快的绕着这两个问题旋转,微垂着头,看着两鬓斑白的苍帝,却不期然的想到了很多久远的事情。
其余三人时时刻刻注意着他的神色变幻,或平静,或得意,或担忧。空气也因这短暂而考验心脏承受能力的抉择而格外凝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段天昊重新抬起头来,眸光里霎时划过一道阴冷,如一盆冷水当头兜下,在冰天雪地中凝成冰剑,刺穿苍帝的心脏。
苍帝见状,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饶是之前有多镇定自若,此刻也露出了峥嵘而凛冽的杀气,毫不犹豫的直射向一脸坚定的段天昊。
蒙面人得意一笑,还冲段天昊微微颔首,“我收回方才的话,如今也不小看你了,而是直接佩服了。”
不过,不得不说,这样的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也正是他所需要的。
本来他所打的主意,就是要悄无声息的掳走苍帝。
谁成想,一个不察,竟会横生出那么多枝节,并将动静闹得那么大。
如今由寝宫通往外面的隐秘通道已经被封住,他想要不费吹灰之力的带走这个王朝的最高统治者,恐怕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
何况,就算他可以顺利带走人,恐怕以后在这个皇宫里来去自由的资本,也将会被人发现了。
如此得不偿失,可就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是以,他才会不遗余力的挑拨苍帝和段天昊之间的父子关系,为自己谋求最大的利益。
所幸,段天昊没让他失望。
苍帝却像是读懂了他心中的想法,不怒自威的脸上布满冰霜,不看段天昊,反而是看向他,缓缓问道:“要把朕掳走,也得给个理由吧。”
他说得很郑重,不想,此话却引得蒙面人冷笑不已。
待笑声停止,蒙面人才以冷到零下几十度的声音缓缓道出:“苍帝不愧是贵人多忘事。今日是什么日子,你忘记了,可你总该记得,十七年前你派顾硚埋伏在落霞谷里而导致的惨绝人寰的一幕吧?”
这话就像是一个引子,刹那间点燃了尘封在苍帝脑海里的干柴。
火苗轰地窜向高空,映亮了他无比惨白的脸色。
“你……你是……你居然是……”他不敢置信的指向蒙面人,虽早有预想,却没猜到对方会是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那一个。
“我什么?这才十七年而已,你应该还能想得起来吧?”
蒙面人却自己撕下了覆面的黑巾,露出一张妖孽绝美远胜于女子的无双容貌,不出所料的看到苍帝见鬼般巨震的神色,薄唇冷冷勾起一抹弧度,却冷冽至极。
短暂的震惊后,苍帝也快速反应过来,眸光里似是蕴满了兴奋,苍白的脸颊也因此染上了些许不正常的红色。
他喉间溢出一抹冷笑,淡淡道:“这么多年,朕还真是小看你了。”
佘煜胥唇角轻轻勾起,宛若弯刀,刀身森冷锋锐,“的确。你是小看本宫了。当年的血海深仇,本宫可是时时刻刻都铭刻在心的,若是不努力将自己变得强大,哪里能报得了这仇?”
他冷冽的眸光倾斜而出,仰首环顾着四周,又继续道:“不过,说起来,你也讨不到好处。落霞谷埋葬了本宫的舅舅和东梁国数十多万的士兵,而这泱泱宫廷森森斩刀,也除去了云氏满门和你最宠爱的女人。似乎,本宫也不算是很亏!”
“你说什么?”苍帝却忽然激动起来,欲要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岂料稍微前进一步,脖颈处就已经鲜血斑斑。
与此同时,丝丝疼痛以肉眼难见的速度蔓延至四肢百骸,惊得他身子抖了抖,抬起的手也随之颓然的僵在了半空。
“当年的事儿……当年的事儿……你到底……到底……”他似乎有些语无伦次,甚至还有些恐慌,向来杀伐果决连手都不会抖一下的人,却在猜想到当年之事时,忽然颤抖了身子。
许是觉得他此刻的情绪还不够激烈,佘煜胥继续打击他,“当年的镇国公云同奉,该是如何惊才绝艳的一个人呢!最后却平白蒙受了这等冤屈!还有那艳冠群芳的云贵妃,啧啧,论起来也算是人间绝色啊,只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