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咯噔一下,扭头看向说话之人,只见楚睿辰正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那神色之中却有将一切都掌控在手掌心中的自信。
叶苼只觉得心底一酸,微微张嘴,她险些就要被这个男人的条件收买,她险些就要真的相信,只要自己说什么,他都会答应,包括她想尽一切办法的,想要去达成的那件事。
你可以将我齐国的孩儿带来吗?你可以为我前世的死复仇吗?!
你可以用你大雍的铁骑踏平西齐,洗刷我家族的冤屈,羞辱那负了我的男人?
你不能,我亦不会开这样的口。
楚睿辰虽然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但在瞬间却能看出她已心思百转。
她个头不高,尚只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晶亮双眸之中水雾朦胧,眸光颤动,红唇张了张,又无奈闭上,最终收拾了情绪,吐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来“要王爷应我一件事,也要得等我先帮王爷解决了这个麻烦才行。”
楚睿辰只觉得她的情绪在瞬间千变万化,他觉得自己所认识的这个人虽然长着一张少女的面庞,却有着一颗苍老的心。
她曾经经历过怎样的过往,遇到过什么样的人和什么样的事?
他迫切的想知道,想帮她解决,却独独忽略了一点,她和自己是同类,又岂会将心中的秘密与人分享?
“你明日随本王去聂府。”
叶苼应了下来,抬眸冲他微微一笑“也许明日王爷会发现此娶一位王妃也并非坏事。”
楚睿辰冷哼一声,似乎觉得她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然而第二天,这位大雍的摄政王确实对第一次见面的聂云裳改变了一点看法,这个女人不禁粗貌陋质,而且还愚不可及!
聂府的赏菊之宴设在了聂府后花园中,偌大一个园子,摆放着些不知从哪里搬来的,形态各异的菊花。
金色如艳阳,红色如火焰,白色如银针,无一例外的是,都栽种在花盆之内,让这赏菊之宴显得有点刻意而为。
楚睿辰带着追云和叶苼到的时候,园子里头已经有几位与聂家交好的官员早就到了,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着与菊花无关的话。
有人道:“摄政王爷到了。”
众人这才整了衣襟冠冕,满面笑容的迎向楚睿辰,冲他抱拳行礼,一番寒暄。
只见楚睿辰还是身着一件黑底锦纹的长衣,腰系玉带,高冠广袖,剑眉星目,端的是好不峻拔。
聂不凡呵呵笑道“王爷莅临,蓬荜生辉。”
“聂大人客气了。”生疏有礼的一番回应。
有官员笑道:“下官刚才还在猜测王爷会不会来,看来王爷果然是给聂大人面子啊。”
又有官员附和道:“这是自然,聂大人的千金曾与王爷自幼定亲,无可更改,将来王爷怕是要叫大人一声岳父的啊,哈哈哈!”
这就直奔主题了?叶苼一阵冷笑。
只听聂不凡赶紧说道:“不敢不敢,小女才疏学浅,资质平平,如何堪与王爷匹配。”
“唉,大人说这样的话就难免妄自菲薄了,聂小姐沉鱼落雁之貌在京中已是众人皆知,聂小姐的才华横溢更有女状元之称,放眼天下,也只有王爷可堪匹配啊!”
“就是!看来先帝果真有先见之明!”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楚睿辰面色黑沉风雨欲来,聂不凡却是个会审时度势的,见他脸色不好,也只是和众位同僚打着哈哈,心中却不禁暗自骂他们一个个的猪脑袋,当初是如何考了科举进朝为官的。
但又转念一想,今日的赏菊宴既然是太后安排的,那他们在这里要说什么,肯定也是太后一早就嘱咐好了的,反而让他和楚睿辰这两个当事人不明所以生着闷气。
被一群人围了半天,楚睿辰终于开口道:“不是赏菊吗?便赏吧。”
众人又忙不迭的推荐,方才看了哪株菊花生的独特,哪朵菊花开的艳丽,不过遍观秋日的所有菊花,哪一朵都比不上聂大人的千金啊,令千金的品质更是堪比傲霜秋菊一般。
楚睿辰道:“这么说,诸位大人已经见过聂家小姐的真容了?”
众人听闻,赶紧摆手道“不曾不曾,聂小姐养在深闺,我等岂有一睹芳容的荣幸。”
“哦?本王还以为聂大人府上无人,所以委派聂小姐给每位大人送去请柬。”
聂不凡变了脸色道:“这不成器的丫头居然去了摄政王府上?”
楚睿辰慢慢踱步向前走去“看来只有本王有此殊荣了。”
未出嫁的女儿家赶着往男人家里跑,这是多丢人的事情可想而知,聂不凡此时已经极为懊恼却又无可奈何。
大半个园子尚未转完,就听前方传来琴音袅袅。
众人停了脚步,均为这美妙的乐章而驻足。
七弦古琴传音入耳,叮咚如雨滴散落,逐而如清泉滚动,又闻切切嘈嘈似江河汹涌。
须而,琴声上扬,雨势加急轰然而下,雨打芭蕉之声,水溅屋檐之声,滴水穿石之声,汹涌而来,光是闭着眼睛也不难想象,弹琴之人技艺该当如何。
一曲毕,叶苼噗通跳着的心也逐渐平复下来,当众人还沉浸在琴音绕梁之中的时候,她已经感慨出声:“这样的音色,也独独‘绕梁’可比!”
楚睿辰扭头看她一眼,在她那长日波澜无惊的眸中看到起伏的动荡。
她所欣赏的不是奏曲之人,却只赞赏发声的古琴,可见她对这奏曲之人的技艺并不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