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苼此时留了一个心眼,她当年在西齐的时候虽说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但作为鄂尔多隆的女子,她精通的应该是骑射,而非音律。
将琴拿了过去,随手一拨,琴音铮铮,恍如温热的泉水一般,顺着她的指尖流淌进她的心底,充斥着她的全身。
正如聂云裳所说,好琴当配好琴师,叶苼自认自己并不是一个好琴师,但她却也对此琴爱不释手。
双手放在琴弦之上,压下这音律之声,心情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楚睿辰道:“怎么不弹了。”
叶苼答:“不擅音律。”
“竟有你不会的东西?”男人言辞之中带着戏谑。
叶苼挑眉“我不擅长的东西很多。”
“可你擅长的东西也很多。”
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她知道,自己很多时候表现出来的言谈举止都和其他鄂尔多隆的族人相差甚远,而这个男人心细如发,早已经看出来了。
她闭口不言,只是用手指随意拨着琴弦,也不解释。
尚未到晌午时分,大雍摄政王惨遭聂府退婚的事情已经传到了深宫之内。
慈安宫内,如意殿中。
珠帘之后的人影慵懒的斜靠在扶手椅上,在她座下,跪着身着朱色朝服的礼部侍郎。
“至于为什么退婚……下官不敢说。”
年轻太后的声音自珠帘之后传了出来“不敢说?他楚睿辰给了你几个胆子?到了哀家跟前还说不出一句实话了?!”
“哎呦喂,太后娘娘,摄政王爷哪给下官什么胆子,下官忠于皇上,忠于娘娘,天地可鉴,日月可……”
“行了!”太后有些不耐放的将他打断“你有这啰嗦劲也把话给哀家说清楚了!”
“娘娘……”礼部侍郎膝行两步上前小声说道:“这退婚一事是聂家小姐提出的。”
“这聂不凡父女受了他的逼迫?”
礼部侍郎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不是,实则是……王爷不举……”
“你说什么?!”太后的身子往前倾了倾“这殿中也无他人,你大点声就是了。”
“太后娘娘……王爷……不举……”
“不举?”那帘子后头的太后一声冷笑道:“他是哀家的儿子,哀家看着他长大的,当年他还在宫中做太子的时候,便已有同房的婢女伺候了,怎就不举?这聂不凡父女还真是好骗!”
礼部侍郎讪讪擦了把冷汗,“话是这个理,但……难道娘娘就不曾想过,为何王爷及冠多年也未娶妻?”
“荒谬!他长年带兵在外,娶妻之事哀家不给他张罗,他岂能擅自做主!”
“可是……若王爷有龙阳之好……那,这事也便说的通了……”
帘子后头的人微微一愣,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他为了不娶聂云裳,连自己有龙阳之好的话都编的出来!当真是可恶!”
礼部侍郎解释道:“也并非王爷说的,而是王爷身边一丫头说的,依下官看来,那丫鬟必然是对王爷怀有心意,但奈何王爷不举,还有龙阳之好,所以心生埋怨,才道出实情。”
“哀家看你们还真是好骗,他身边的丫头自然是什么都依他的,哀家可不上这个当!”
既然太后不肯相信,礼部侍郎也不好做出什么解释,他只道“太后明察秋毫,但现在是聂家小姐不愿意了,这先帝随口缔结的婚约只怕……”
太后一声冷嗤,“他不想娶就不娶?别说聂家退婚不作数,就是他摄政王退婚!也不作数!让哀家不痛快!他也休想痛快!”
礼部侍郎空张着嘴巴,已然不知道下面该如何接下去了,太后失和在朝中人尽皆知,这婚约一事说白了到底是皇室的家务事,他一个外人,还真难插嘴。
本朝开国之君在马背上夺得的天下,朝中历来武尊文卑,一年两度,春狩秋闱,算是除了新年之外,皇亲国戚最为重视的一项活动。
今年因楚睿辰剿灭鄂尔多隆,朝中上下欢欣鼓舞,所以打算将秋闱设在京郊,与民同乐,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朝中上下已经开始准备了,朱雀大街,摄政王府上。
早早的一场霜降,将石板青阶晕染上一层晶莹剔透的颜色。
画屏一早就备好了沐浴的香汤,与叶苼一起在寝室外间伺候着,时辰一到,便隔着门帘轻声唤道“主子,该起了。”
寝室之内传来一声浓浓的鼻音,一夜好眠,还未曾苏醒。
画屏抬脚迈入寝殿内室,回头冲叶苼看了一眼说道:“进来伺候主子更衣吧。”
叶苼微微咬了下唇,袖中双手绞在一起,也不知自己是何种心情,但却还是身不由己的跟着画屏的脚步走了进去。
在这位摄政王身边伺候有一段时日了,他的寝殿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进了,但今时今日,却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