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博远见自己一直在自说自话,着实有些无奈,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只得一股脑说道:“这位佳人出身将门世家,懂得排兵布阵也不稀奇,对你我而言,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王爷三番四次的派说客对她的家人招安,秘密策划与她的家人里应外合,打破我齐国的国防,一鼓作气攻入京城,擒获我齐国君主,统共也就只需要三四天的时间……”
不知是不是天色转凉的原因,这小小一座凉亭之中四面来风,冷飕飕的有些可怕。
只听楚睿辰缓声说道“齐国的成都现在难道已经插上我大雍的楚旗了?”
“哈哈哈,那倒不曾,如果真是如此,在下现在恐怕早已是阶下囚徒了,如何还有资格与王爷对坐于此,品着茶水,怀念着逝去的佳人?”
“不论本王做没做过这种事情,以太子的手段,这样一家人必然是要铲除殆尽,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高博远连连点头,微微笑道“王爷说的是,不过在下就是这么一说,也好让王爷清楚,这位佳人之死也不能全怪在下,若非王爷在其中挑拨离间,我又岂会对她的家人下手,她也不至于对我恨之入骨,做出让我震怒的事情,给她自己招来冷宫之祸,最后一把大火,将自己送上黄泉之路。”
楚睿辰沉吟良久,当初听闻这个噩耗的时候,他甚至还在怀疑,这样一个运筹帷幄的女子岂会走上自尽的绝路。
现在看来,女子到底是女子,既没有男子的刚强又不能承受男子所能承受的悲恸,在生无可恋之后,选择一死了之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佳人已去难再得,本王在这里也只能让太子殿下节哀顺变了。”
高博远苦笑一声,看着楚睿辰一副猫哭耗子假慈悲的表情,无奈摇头道“凡事都要向前看,在下如果一直活在过去,现在也不会过来请教王爷治国之法了。”
就在今年,在他将那位糟糠之妻打入冷宫没几天,连绵大雨就下了一整个春夏,多处河道崩塌,田地房屋被淹没,百姓民不聊生。
壮丁都征去打仗了,家中老弱妇孺无力支撑,死的死,饿的饿,一个夏天过去又爆发出全国范围内的瘟疫,朝廷治灾不力,又引发多方暴动。
虽然减免了赋税,但百姓流离失所还尚未解决。
也是因为这场齐国的天灾**,本来腹背受敌的楚睿辰对齐国停战,齐国也是求之不得。
楚睿辰才得以喘息,趁机回头,一鼓作气,剿灭鄂尔多隆部族。
齐国忙着救灾,他得胜还朝,离开这个权利的中心太久,他也需要重整朝服,坐镇朝中一段时间。
“齐国内乱现在已经平定?”
高博远点头应道:“不过都是些平头百姓,难成气候。”
“本王问你是否已经平定?”男人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高博远骤然一怔,他堂堂一国太子被人用这种口吻质疑不生气那是假的,但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更何况,他向来是以温润谦恭出名的。
“我来的时候还没完全平定,不过应该快了……”
“看来齐国上下还都没有什么危急意识,越是在这种危机关头越不能拖泥带水,必要的时候杀鸡儆猴,震慑一下暴民,方能从根源杜绝新的暴动。”
高博远有些犹豫起来,虽说他早已知道楚睿辰以残暴闻名,但听到他提议毫不手软要对百姓下手,还是稍微有些犹豫。
百姓揭竿而起发动暴|乱,虽说已经触犯律法,构成犯罪,但归根结底,他们也是因为不得已的苦衷。
高博远直接跳过这个话题继续问道:“那关于治灾良策,不知王爷有什么好的提议?”
楚睿辰的手指缓缓在石桌上敲打了一遍,他道:“治灾没有良策,所谓灾祸就是一个漏洞,必要的时候还得用那拆了西墙补东墙的法子。”
“愿闻其详。”
“本王听说齐国往灾区源源不断送去许多粮草钱帛,但都是杯水车薪,更有甚者,远水解不了近火。”
被他一语中的,高博远也不再隐瞒,点头说道:“确实如此。”
“与其让朝廷奔波,不如秉持就近原则,附近郡县接济灾区,开仓放粮,设立粥厂,呼吁达官显贵,慷慨解囊。”
“王爷妙计,起先在下也曾向父皇提议开设粥厂接济受灾百姓,但却因为当地灾情严重,粮仓无米而不了了之,现在发动相邻郡县施以援手,倒是一个不错的计策,只怕实行起来有些困难。正如让达官显贵捐献钱粮一样,他们未必就肯。”
“朝廷可以恩威并施,所谓‘恩’,待将来灾情过后,救助灾区的郡县可以适当减免赋税,减免充军壮丁人数,还可以给郡县官员擢升的机会。对救灾官员,可颁赐一些恩典,比如爵位世袭。对于救灾显贵的恩典就更加容易办了,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人纵然家财万贯,也是地位平平,太子不若给他们承诺个一官半爵。”
他喝了一口茶又继续说道:“所谓‘威’,一方面惩处办事不力者,以儆效尤,一方面再通过治国律法,强迫他们执行救灾法案。”
高博远听他分析的头头是道,不禁暗中敬佩起来。
虽然他有点不愿承认,但不得不说,这位大雍的摄政王治国自有一套法子,也并非外人传说,凡事都用武力解决。他不过是为了聂云裳的一句话,随便找了个借口与他探讨齐国国政,却没想到这个人真的就不吝赐教,让他心悦诚服。高博远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冲他拜道:“本太子代替父皇以及齐国百姓谢过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