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嘉靖朝开始,辽东女真渐成大患,因此朝廷的防御重点也从宣化、大同东移,尤其重视自居庸关至山海关一线,历代均对这里的长城不断修缮加固,已将各个关隘连成一片。我们此次进军,便是要从喜峰口上长城,边巡视边进军,直接抵达山海关。”
朱由检听了喜不自胜,心想在前世要游览长城,那可得掏几十大元的门票。再加上来回的路费、报旅行团的团费、景点里面乱七八糟的购物,这一趟下来怎么也得花个几百RMB。现在可好,就当是公费旅游吧!
大队人马逶迤北行,不多时便扎入了群山峻岭之中。远远望去,似有一条玄铁色的苍龙,蜿蜒穿行于气势雄浑的燕山山脉之间。
孙承宗用手一指道:“殿下,那条黑色巨龙,便是万里长城了。前面那似是龙头汇聚之处,便是喜峰口。此地古称卢龙塞,昔年曹与乌桓作战,以及东晋时的前燕慕容鲜卑入侵中原,都是由此经过。相传前朝有人久戍不归,其父四处打听,千里来此相会,父子相逢于山下,喜极大笑而死,由此得名。”
朱由检听得心酸,暗想若真是如此,便不该叫“喜峰”,倒是“悲喜交加峰”更贴切一些。
他与孙承宗并辔而行,大队人马紧紧跟随,不多时便来到了喜峰口。
在这里守卫的明军前几天刚刚参加过遵化保卫战,被满桂临时指派到此。因兵力紧张,分到喜峰口的不过二十多人。他们在这里提心吊胆地待了一天多,生怕蒙古人卷土重来。此时见终于盼来了自己人的大队人马,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个个欢呼雀跃。
孙承宗见了皱眉道:“怎么如此重要的关隘,才这么几个人驻防?”
满桂忙对孙承宗诉说前情。孙承宗听了,一方面称赞满桂处置得当,另一方面却也为兵源的不足而忧心忡忡,自言自语地道:“每处关隘,即使按定员三百依然不足。我看除非增加到千人以上,才能防住敌军的进攻!”
朱由检听了一吐舌头,嘴上虽不敢说,心中却想:光是遵化一地,长城上的关隘就有二十多处。如果真的每处放一千人,那可就是两万多人了。要是万里长城都像这么防守,岂不是要站上去几百万人?且不说根本没有这么多的兵,就算有,那都不用打仗,光吃饭都把朝廷吃穷了!
由马道登上长城,朱由检见此处的城墙修筑得十分坚固,不像遵化那样是里层土坯,外层砖石,而是纯以墙砖垒成,每块砖上似乎还刻有密密麻麻的小字。
朱由检心中一惊,暗想难道这长城的墙砖也随自己一起穿越了,要不怎么上面还刻着字呢?不用看,肯定是“XXX到此一游”之类的涂鸦!
可走近仔细一看,却见上面的字是用工工整整的楷书刻就,内容是:“大明长沙府湘潭县官窑制,窑匠石三,嘉靖三年。”
“长沙府湘潭县?嘉靖三年?”朱由检可傻了眼,看来这块砖虽然不是和自己一起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倒似是从更早的古代穿越而来!
一旁的孙承宗却为他解答了这个疑惑:“修筑万里长城工程浩大,可谓举全国之力。单说这城砖,即是从全国各地,挑选土质上佳、不含沙粒的府县,专门设立官窑,派遣窑匠烧制。
“一块墙砖,须得经过和泥、拓砖、晾坯、装窑、烧砖、洇砖、出砖等数道工序,历经二十天左右,方能成为成品。再经过严格的检验,有不平、砂眼、裂纹者一律不用,基本要十汰其七。最后,窑匠再将自己的名字刻在砖上,如日后发生断裂等问题,则可寻根溯源,追责窑匠。一次不合格,退回重烧;若二次仍不合格,就要将那窑匠斩首了。殿下请看,此砖烧成于嘉靖三年,迄今已有百年,历经日晒雨淋,仍然十分坚硬,没有一丝裂纹。”
朱由检听了,在赞叹不已的同时,也不禁感慨此项工程的劳民伤财。
他不由得联想到一千多年以前,秦始皇嬴政因为一句“********”的谶语,便举全国之力,发七十万刑徒修筑长城。却不料这“胡”并非指塞外的胡人,而是指他的小儿子胡亥!
秦始皇英明一世,却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正是他发往边关筑城的陈胜吴广揭竿而起,毁了他的万世基业。这才叫“祸起萧墙之内”!
如今,朝廷又在重走秦始皇的老路。只是朱由检实在怀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修起的这道万里长城,于防御外寇,究竟能有多大实际作用?这又不是铁丝电网,防御面如此宽大,光垒了墙,没有足够的兵力,岂不还是个摆设?
他依稀记起,在自己所了解的历史上,若干年后,皇太极正是率领数万骑兵,从喜峰口入寇,直趋京师,酿成“己巳之变”。
此时,面对着北方一望无际的莽原,朱由检拍打着无言的长城墙砖,心里却感到无比沉重,仿佛这块砖不是垒在城上,而是压在了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