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指挥这一段大堤防御的叛军将领,是洪承畴手下的得力干将刘良佐。他今年三十多岁,最早也是边军出身,后来因为欠饷哗变做了流贼。因为常骑一匹杂色马,故绰号“花马刘”,在流贼中很有名气。
洪承畴很少招降流贼,高杰、刘良佐、李成栋这三人算是例外。因为他们都有几个共同的特点:作战勇猛、生性凶残,而且见钱眼开,反复无常。一般的流贼往往有“和尚不亲帽儿亲”的想法,被招安以后,遇到流贼,尤其是同乡,便不肯认真作战。但这三人则不然,打起仗来六亲不认,对过去的“战友”下手更黑,因此人人痛恨。
这次起兵叛乱,因为窦名望在襄阳城里冒充流贼救走了成基命,流贼和洪兵差点火并起来,幸亏朱由崧和洪承畴两头抚慰,才算平息事态。不过从此各股流贼与高杰等人之间猜忌更深,联军行动更加不可能。洪承畴本想调动十万大军北上郑州,但谁也不愿意和高杰、刘良佐、李成栋这三个家伙搭伙,无奈只好率洪兵独自行动。其中高杰与洪承畴驻守郑州,李成栋做为骑兵突袭彰德府,南岸的防御则由刘良佐指挥。
刘良佐见官军意欲抢占南大堤,只得严令部下上堤防守。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官军火器威力如此强大,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昨天伤亡数百精兵以后,他就再也不肯使用自己的标营了。洪兵北上途中,和流贼一样裹挟了不少百姓从军,此时他便让这些根本没什么战斗经验的新兵上堤。谁敢不从,立即斩首示众。
在连斩十几名士兵后,叛军不得不哆哆嗦嗦地爬上南大堤,向官军放起箭来。但是他们在十几天以前还是农夫,哪会射箭?很多箭支连二十步都不到就坠落于地,对官军没有任何威胁。
刘良佐也没指望他们能杀伤官军,因为他也看出来了,官军似乎很谨慎,不敢轻易攻上大堤。那么只要自己拿人往上垫,时间一长,官军的粮草和弹药大量消耗之后补充不上,则会不战自败。反正死的也不是自己的标营,死完一批后面洪承畴还能供应一批,所以他才会如此挥霍手下的生命。
战斗了一阵以后,官军这边也看出对手比昨天差了不少。朱由检在了望台上也看得清清楚楚,再加上对流贼非常了解的卢象升从旁分析,也很快识破了叛军的意图。虽然现在官军处于绝对优势,但这些叛军过去亦是大明子民,每杀一个人,对国力都是一个削弱,让朱由检感到心中十分不忍。
按照卢象升的意思,还是要对这些叛军痛下杀手。但是朱由检沉思了一阵,想起前世我军就善于做政治、思想工作,这个法宝自己可不能丢啊。因此他马上唤来孟拱,对他详细嘱咐一番。
孟拱领命后马上亲至前沿阵地,先选出几十名嗓门大的战士,然后下令停止射击,让这几十人扯着喉咙齐声喊道:“对面的弟兄们听真!万岁知道尔等是迫于无奈才加入叛军,按理说叛逆乃十恶不赦之罪,但万岁有好生之德,念在尔等还未及作恶,只要抛下武器投诚过来,一律免死,还管吃喝!如负隅顽抗,下次攻击绝不留情!机会只有一次,望尔等三思!”
话音刚落,对面一个十几岁的后生当即抛下弓箭,一边向这边发足飞奔,一边放声痛哭道:“俺不打了,俺投降,俺再也不打仗了!”
可是没跑几步,声音便嘎然而止,因为一支利箭已经穿透了少年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