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就是宦官,年龄身量又与管宁相仿,学起来自是惟妙惟肖。只是脸上冻出很多血口子无法掩饰,好在深夜之中,数尺之外便无法看清。
守在此处的白莲教徒当然见过管宁,不过都是远远一望,具体长相其实认不大准。但管宁这身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蟒袍官服他们可都认得,于是赶紧上前谄笑道:“原来是厂公,您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奉万岁爷口谕,”王承恩强忍着心脏的狂跳,拿腔作调地道,“这个死鬼叫王承恩,刚才惹恼了万岁爷,已经打死了。万岁爷让咱家把他扔出去,有多远扔多远,最好让野狗吃了。故此咱家才奉旨出来。”
守军头目抻着脖子望了一眼,果然见抬着的是一具七窍流血的死尸,忙点头哈腰地道:“既是如此,厂公且将死尸交给小的,小的通禀值夜护法,一层层搭出去扔了也就是了。”
王承恩故意叹了口气道:“这位老兄,咱家何尝不想如此啊!奈何万岁爷有严旨,咱家非得亲自出马,亲眼看着野狗把死尸啃了,才好回去缴旨。万岁爷还等着呢,老兄行个方便吧!”
那头目当然知道管宁是“万岁爷”身边的红人,平素就连教主见到他,都是客客气气的,哪敢得罪。王承恩这声“老兄”又叫得他受宠若惊,连忙让开道路道:“厂公折杀小人了,路上有冰,滑得很,厂公小心慢行!”
就这样,王承恩一行连过三道关卡,一直来到长江南岸。因为北岸驻扎着洪承畴的洪兵,叛军认为这里无须驻防,因此江边冷冷清清。当然,所有大小船只全被叛军控制起来了,想过江是不可能的。
王承恩心急如焚地道:“几位壮士,能否想办法送咱家过江,咱家有重要军情禀报朝廷!”
“我们现在也没办法过江。”白面男子温和地道,“现在我们应该可以互相信任了,你不妨说说看,是什么重要军情。如今我们身陷敌群,说句难听的话,万一你不幸遇难,我们这些人只要有一个能活着出去,也能把军情带到。”
“也只有如此了!”王承恩此时也没得选择,只好把他偷听到的军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原来方才他去湖边倒夜香时摔了一跤,掉进雪堆之中。刚要出来,正巧洪承畴与白莲教主就在他头顶密谈,全被他听到了。
几人听罢大喜,那性急汉子当即对王承恩抱拳道:“这个军情太重要了,刚才多有得罪,黄得功给您赔罪了!”
原来这几人不是别人,正是在鄱阳湖烧毁白莲教战船、救出造船大师沈浪,又从白鹿洞书院逃出生天的黄得功和翁玉等人。他们原打算返回江北报信,可是到了江边才发现,整条长江已被叛军封锁,连条小渔船都没有,根本无法过江,自然更无法报信。
要是换做旁人,肯定是想着如何躲藏。可黄得功“胆大包天”,居然提出假冒白莲教徒,寻机过江。翁玉一想,他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藏还真不好藏,把心一横,几个人真的找上门去,加入了白莲教。不过白莲教内规矩甚严,他们也无法自由行动,心中自是焦躁不已。
后来战局有变,白莲教的大批教徒向岳阳集结,也包括黄得功他们这一股。黄得功和翁玉一商议,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干脆凭着出色的身手,选入“禁军”。他们本想趁机搜集情报,甚至找机会刺杀朱由崧,没想到误打误撞,把王承恩给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