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夜琴想罢便走上前去,抛去两人之间芥蒂,也不顾男女之嫌,一把将杨延顺搂过,靠在自己胸前,柔声道:“杨八郎,你何必如此自责呢?这便是战争了,人命贱如荒草,秋风过,枯黄萎败;北风过,残折无活。本就没有对错可言,唯有强弱之分。”说罢,一双美目也落下泪来,滴落在杨延顺额前,晶莹似玉。
再说杨延顺,听闻西夜琴所言,心中更是悲痛难忍,纵使一身勇武如神,此时也难离她怀中,只得任其将自己抱住,两人相拥垂泪,各有一心凄楚。良久,西夜琴忽然问道:“既然你不愿再做辽军屠夫,何不和我潜回西夜国,远离了这杀人的战场?”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此话,杨延顺猛然将其推开,站起身来,横眉冷对,怒道:“你别想我去为你西域卖命!你也好,耶律休哥也罢,皆是想利用于我。战场之上,无论哪一方,都是不顾百姓死活的恶人!”
西夜琴一见杨八郎发怒,连忙解释道:“你误会了!只要你愿意随我一起回到西夜,我愿意劝说兄长归降,交上降书顺表,决不再兴兵作乱!我想要的只是你呀,绝不是要利用你为西域作战!”
杨延顺一声冷哼,道:“我怎知你是否也在骗我?我还能相信何人?”
西夜琴一听此言,心中不禁有气,她本为西夜公主,被誉为西域的明珠,何时如此低三下四地去求过一个男人,不但被拒,还被误解为另有所图,心中积怨不禁脱口而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你的是耶律休哥,又不是我西夜琴,你为何如此怀疑我!”
杨延顺闻言一震,口中念道:“是呀,骗我的是耶律休哥,是耶律休哥,呵呵,耶律休哥。”说完,便踉跄着走向军榻,一头栽倒,泪如雨落。
西夜琴话一出口,便有悔意,见杨八郎再次泪洒榻前,不禁心疼,便走到榻前,握住杨八郎的手,安慰道:“你莫怪他了,他身为辽惕隐,定有苦衷,不得已而为之。”说完便觉心如绞痛,是了,我身为西域之人,耶律休哥是我的敌人,是我的情敌,我却为了所爱之人为敌人、为情敌辩解。呵,他若能理解还好,就怕他根本不知我为他所做的一切。
帐外,羌笛无人吹,关山月不明。夜已渐深。帐内,杨延顺含泪入睡,榻前的西夜琴却是一动不动望着他。曾几何时,杨延顺也曾坐在军榻之前望着昏睡的耶律休哥,他定然是想不到,在自己倒在军榻之时,也有一人如此满目含情地望着自己。而这个人,却不是耶律休哥。
西夜琴大胆地用手抚着杨延顺的脸庞,此时的她已全无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气质,唯有一张温柔如妻的貌美花容。可那榻上之人却是紧闭双眼,没有福分看到这一幕,不过,她,确是已然满足如斯。
接下来的几天里,杨延顺每日醉卧在帐中,全然不顾帐外之事,一切军务尽皆由阿里铁牙照看,西夜琴倒也是乐得杨延顺每日都留在帐中,这样自己就能始终与他相伴。二人不谈军事,不言恩怨,西夜琴也不再提潜回西夜之事,杨延顺也不再想耶律休哥对他的欺骗,二人终日相对,话虽不多,却也早已消除对彼此的芥蒂。
杨延顺始终记得那晚西夜琴说的话,也自知她心中对自己的爱意,只得假装不知,毕竟自己始终对她全无念想。西夜琴虽然也恼杨八郎对自己无意,但能与他偶尔交谈,时时刻刻看着他,也是件令人心安的事。
就这样过了旬日之久,忽然帐外有人一声高声报号,打破了二人往日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