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太甚!”
看着一股股骑兵从低岭浅丘间,仿佛猛烈爆发的山洪一般往岚州城倾泄而来,清顺军将吏站在城楼之前气得浑身发抖。
清顺军作为朔州汉军,乃是近二十年来在镇压西山蕃胡叛乱中崛起,虽说南附随征大同以及叛投赤扈人南侵,屡受打击,但核心将官团损失并不惨重。
这些人不管功勋胜绩如何,作战经验还是丰富的。
而众人也从昨日的混乱、狂怒中稍稍冷静下来。
岢岚(岚州城)在过去十二个时辰里,派出大量人手进入管涔山刺探敌情,岚谷、宁武、楼烦也都微微派人过来联络,同时有更多的溃散军卒逃回来,差不多将一些情况摸清楚了。
虽说曹师雄、孟俭都怀疑这是徐怀抵临府州后,督促顾氏与契丹残族联合起来、剑指太原的一次军事行动,但他们还是能确认在桃花冲砦失陷后,目前经桃花冲、鸣鹿砦进入岚谷及岢岚西部管涔山的敌军约有四千人马。
当然,草城寨驻军太少,他们也早就意识到草城寨难保,但岚谷、楼烦、宁武以及鸣鹿、广武、阳口等城寨坚固,驻兵也多,暂时还看不到会出什么问题。
特别是在昨夜进逼鸣鹿砦的敌军,绕道行进到草城寨附近之后,他们派出的斥候目前还看不到有大股兵马往岚谷、宁武等城寨进袭过去的迹象。
今日又雪霁初晴,视野极好。
管涔山东麓自黄龙坡往东,地势起伏很有限,诸将站在岚州城头能眺望到黄龙坡驿及附近临时营寨的情形。
何况他们在北面,在岢岚与宁武之间的界岭里还有几座哨垒,视野更为开阔,大体能确认目前进入管涔山东麓黄龙坡的敌军也就两千左右。
狗贼徐怀就这么点人马,就敢直接往岚州城下压来,将岚州守军视如无物,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清顺军将吏情绪怎么可能平静?
岚州城目前乃是曹氏及清顺军大本营所在,除了还有五千步甲外,曹师雄还仿效前朝府兵制,将清顺军将卒家小都集中安置岚州城以及附近的汾水河谷诸多屯寨之中。
曹师雄这么做一方面要将清顺军将卒都转变成终身效忠于他的职业军人,另一方面严格实行兄终弟级、父死子继的军户制,以保证清顺军能源源不断获得合格的新增兵员。
赤扈人目前在这些方面,对降附势力的限制极低,甚至千方百计鼓励各家扩张军备、增强实力;对诸降附势力对所占领、就粮的地域劫掠乃至杀戮,都是极度纵容状态。
昨天曹师利率部于黄龙坡以西的铸锋峡道遇伏,遭受覆灭性的打击,曹师雄、孟俭推测徐怀到府州后,推动府州军与契丹残兵联手,有可能集结两万兵马借道岚州突袭太原,他们除了火速派人赶往各地报信、请求增援。
另外最紧要做的事,就是连夜将岚州城附近诸屯寨将卒子弟都撤入城中组织起来。
数千将卒子弟仓促间或难以结阵出城作战,但站上城墙参与防御,要比普通民众乃至乡兵都要好用,作战也要勇敢得多。
此所谓初生牛犊不畏虎也。
太原城能坚守到今日,主要也是依赖禁军家属及子弟协同防御。
清顺军将卒子弟虽然无法仓促间出城作战,但由他们替换站上城墙,五千守军就能脱身出来。
现在徐怀这狗贼在管涔山东麓就两千多兵马,就敢往岚州城下逼来,这不是欺岚州无人吗?
“这狗贼想干什么?”曹师雄朝孟俭看过去,问道。
“徐怀此贼欲袭太原,但不可能不虑退路为岚州所阻,”孟俭蹙着眉头,分析说道,“他率骑兵进逼城下,应是要将我部封堵在城中,只待府州军、契丹残部赶到后,他们再替换出来去奔袭太原!”
顾氏在府州兵马以步卒为主,在风雪天,在冰天雪地之中,很难想象府州军会孤军深入太原奔袭。
而契丹残族虽然还有数千堪称精锐的骑兵,但孟俭推测他们就算这时候下定决心依附于风雨飘摇的南朝,也不可能拿本族所剩无几的精锐战力,去承担突袭太原如此凶险、极可能会全军覆灭的作战任务。
萧林石有可能会剑走偏锋,但萧林石手下的那些将领,有谁愿意这时候为南朝卖命?
前仇旧恨都还没有算清楚呢。
唯一合理的推测,就是顾氏与契丹残族以为南朝还能残喘延息,有可能会出兵进入岚州牵制他们,表一下态,倘若看到形势不好,他们从岚州撤出去也方便,不会吃大亏。
唯有从来都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徐怀,才会不用命的想着去奔袭太原。
从第一次北征伐燕起,徐怀与桐柏山卒迅速崛起,剑走偏锋也不是第一回了。
  说实话,要不是逃归将卒确认伏兵乃是徐怀亲领,孟俭也不敢轻易猜测伏兵最终的意图是奔袭太原。